袁时中说完这句话,军帐中的各位都是露出了赞同的神色,以山东的军事实力,击溃顺军的确是没什么悬念,确定了山东的局面,再进行大战,这才是稳妥的做法。李孟却不置可否,把信纸凑在灯烧掉,冷笑着说道:
“一切不变,明日依旧按照计划提早拔营,和李闯会战!!”
看到下面的人还要相劝,李孟站起来,摇摇头说道:
“临清州,最起码有我六百武装盐丁,距离兖州和济南两府又是颇近,兖州军和登莱军,以及他处的武装盐丁加起来有多少兵,这些兵马什么乱子平定不了。”
李孟的确是不担心,在山东目前主持局面的是孙传庭和颜继祖,以及周扬和宁乾贵,这些人手中握有的力量极大,就算是有乱子,也是顷刻平定。李孟对他们有信心,他也对自己有信心,山东被他治理的风调雨顺,相邻的北直隶和河南大批的饥民灾民都是逃过来求生,这样好的局面,难道还有人不愿意要,还要造反作乱,他还能捞到什么好处不成。
“诸位大人,自朱元璋建立大明以来,将近三百年的传承,白莲作乱无数,各位可听过有乱过一州之地吗?”
主簿袁文宏停下了写开口笑着说道,李孟斩钉截铁的说完,袁文宏又这么补充,众人心中都是安定不少,李孟朗声的说道:
“成败就在明日一战,各位回营休息,明日寅时二刻造饭拔营,与李闯会战!!”
这时候,就算是心中有疑问也要塞回肚子里去了,众人都是抱拳轰然答应,各自出帐安排去了。
亲兵统领黄平还是站在帐中,他要等李孟就寝之后才会休息,等人出帐走的远了,李孟坐在座位上对黄平说道:
“派人给清查司去加急信,命田政司,登莱总兵、各府武装盐丁协查,日子过得好了,很多人心里就开始胡思乱想,不安生了。”
这时候的李孟可没有方才的那么自信满满,反倒是颇为疲惫的模样,黄平连忙躬身答应下来,边上的袁文宏已经是把那个地方上筹集粮草支援文书写完,双手递给李孟,李孟大概浏览了一下,喊来掌印的亲兵,盖上大印,李孟吐了口气,又是开口说道:
“严查,严办,首恶、主谋、协从都要杀头,这些人亲朋一概入屯田田庄,以敌军战俘对待,被蛊惑者统统降为屯田户,五年之内不得为平民,不得参军做官!”
袁文宏也是不得消停,连忙又是写了一封命令,交给等候的黄平,此刻的李孟不是担心,只是烦躁。
士兵们早早就已经是休息,李孟把一切布置完毕之后,也是熄灯睡觉,这个夜晚,在日后的很多回忆录和笔记,甚至是文学作品中被提及,有各种各样的描述,在大战前夜,李孟如何的镇定自若,评点风云,各路将领如何的钦佩大帅,各路乡绅义民如何的深明大义,相助胶州营。
但守卫李孟营帐的亲兵却有些别的秘闻,比如说熄灯睡觉的时候,隐约听见大帅在军帐里骂了一句:
“真真是脑子坏掉!”
这一晚安静异常,李孟的大营之中有两个团是夜间轮值,准备应对顺军可能的骚扰,不过没有等到。
河南九月下旬的寅时,是天最黑的时候,可胶州营的营地却在这一刻开始喧闹起来,山东兵马对这个时辰是极为的着紧,军中有专门从西洋买来的机械钟确定时间,各营在每晚入睡前,都有专门的军官过来对时,行动时候才会同时。
寅时二刻出发,那寅时就要准备早饭,四万余人的部队,所需要的给养辎重人员甚至超过了部队本身的人数。
河南巡抚李仙风自然知道给大军后勤安排的好坏与否,一来是显现自己的能力,二来是决定自己今后在山东这个体系中的地位。
意识到这两点,李仙风那真是精神抖擞,全力运作,征发开封府和归德府的民夫丁壮,调拨黄河上运来和本地屯田田庄积储的粮草,都是打起了全副精神在做,下面的官吏考虑的也和他差不多,人人都不敢放松。
开封府尽管在山东控制下的只有三四个县,可其他非控制区的各个州县都是活跃的很,顺军到来时,臣服投降或者是率领亲眷上山立寨的致仕官吏、地主乡绅全部都是活跃起来,势力大的打出山东的旗号去围攻顺军地方部队,势力小的,也是偷偷摸摸的给山东和开封通风报信。
至于从开封城到洧川、许昌、襄城这一线,沿途更是许多地主乡绅主动过来投军相助,或者给大军输送粮草,或者是敢为前导,若是山东愿意接纳这些地主民团为兵,现在的兵力怕就是十万出头了。
有开封城的大明官吏运作,有地方上的乡绅地主协助,山东兵马从开封出发之后的行程一直是很顺利。
尽管带着大炮和许多粮草辎重的部队,在泥泞潮湿的地面上行进颇为的困难,可因为有这么多人力物力的相助,速度却不比天气晴好时候慢多少,更因为这些地头蛇的帮忙,对顺军情报的打探和对顺军哨探的封锁,一直是做的非常出色。
相对于顺军那方,这样的事情却一直是被忽视掉了,拷饷这个政策一出,实际上是和这个时代的社会中坚阶层彻底的决裂为敌。
至今在顺军所谓的控制地盘中,拥众万人甚至是几万人的大寨子都是层出不穷,这些人都是本地的豪强和流贼兵马势不两立,这都是顺军的隐忧和后患。
用过早饭,昨夜值守的那两个团和军需的官员驱使着民夫和丁壮收拾营寨,士兵们则是列队准备出发。
天蒙蒙亮的时候,顺军的营地中也有人敲响了梆子,这是起床的信号,在闯王营帐边上休息的亲卫头领李双喜一夜没怎么睡好。
李双喜年纪尽管不大,可却是打了将近七年仗的老军将,什么胜败血腥的大战役都是经历过了,可这一晚上,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踏实,翻来覆去的想事情,以往是一沾到枕头就打呼噜,可这晚上却总是想刘体纯、刘芳亮,想那些从前认识的老弟兄欧诺个。
听见梆子响,他一翻身从床上起来,整理了下身上的衣甲,挂上兵器,举步营帐,抬头看看天色,尽管云彩还是不少,但却能见到些晴朗的意思了,连续阴了这么久,按说见到这晴天心情应该不错,可这却让李双喜更加的郁闷,在那里嘟嘟囔囔的骂道:
“这贼老天,该下雨的时候却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