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多多不是你的孩子。”隔了好半天,辛蕙才对发怒的虞柏谦说出这一句话。他像被针刺了一下似的,怒气迅速地收敛,只一秒,他脸上的怒容已被一种淡漠所取代,然后他说,“所以,你就要走,”
过了好半天,辛蕙才说,“不然呢,”
他讥讽地一笑,语调已变得很冰冷,声音也很克制。“要走也用不着半夜离开,更不用趁我不在的时候溜走,你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对我说,我会给你买票,送你离开。”他忽然笑一笑,“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对女人一向很好,你陪着我睡了这么多天,我总得表示一下吧。你要钱吗?”
辛蕙猛然抬头,他微微一笑。
“噢,我忘了,你还是有点节操的,当初都拒绝了我给你的银行卡,直接给你钱你大约会觉得我侮辱了你。这样吧,我总不能亏待了你,干脆明天我带你去买点东西,随便什么,只要你看中了都可以买,你看行吗?”
辛蕙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仿佛从头冷到脚的感觉。他还在说:“到时候看中了什么,只管说,用不着跟我客气,我都会埋单。”
她半天才抬起头,也笑一笑,“用不着了,你已经给多多买了这么多东西,我还没感谢你。说起来我也要谢谢你,让我们母子俩在你这里白吃白住这么多天,现在事情搞清楚了,我们也该走了。”
虞柏谦用一种想把她千刀万剐的眼神看着她,然后目光向地上散落的东西看了一眼,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会给你买票,让你们离开,今晚就委屈你了,这个包不能用了,明天我赔你一个。”
说完他就转身走开了,辛蕙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蹲□去把那些东西都捡起来。
她给多多脱了外套,看他有点困了,就带着他回了卧室。虞柏谦不在书房,也不在卧室,他在另外一间房里。她哄着多多睡了,自己在床上坐着,坐了很长时间,然后她决定去洗一下。无论是那种情况,她总得吃饭,睡觉,然后把多多养大。
从浴室出来,她就和多多躺在了一起,她没把多多挪到小床上,今晚,虞柏谦大约是不会到这张床上睡觉的了。
她觉得自己的神经还算坚强,他说那种话,她还能回击他。她叫自己睡觉,不要去想,她总是这样麻痹自己。迷迷糊糊地,她似乎感觉到房里有人,她一下睁开眼睛,也许她是在做梦,梦到他还是舍不得她,于是他来找她了。
她动了一下,虞柏谦大约发觉她醒来了,于是说道:“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很像是梦中有人和她说话。辛蕙眼睛适应了半天,才看见了坐在圈椅里的虞柏谦。他在屋子的角落里坐着,周围暗乎乎的,他坐在那里,模糊的一坨,既像一个影子,又像一个雕塑。
她想坐起来,听见他又说:“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辛蕙脑子彻底清醒了,两人在黑暗中对峙着,虞柏谦走过来,她闻到他身上很浓的烟味,黑暗中他俯□,捉住她就啃噬起来。
如果不是电话突然响起来,辛蕙觉得这场亲吻也许会变成一场谋杀。她被他按在枕头里,动也动不了,突兀的铃声终于打断了虞柏谦的动作,他放开了她,辛蕙喘着气,抓过不停闪烁着的手机,看了一眼,才放到了耳边。
“葛兰。”她叫了一声,还在暗暗喘气。电话里却没有回答,她终于把自己的气息理顺,又叫了一声,“葛兰,是不是你,你找我?”
隔了几秒,才传来葛兰的声音,“辛蕙……是我。”
这么晚突然打来电话,又长时间不说话,辛蕙立刻察觉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在医院吗?”
“我在家里。”
“你怎么不在医院,你还没出院吧?”
“没有,我从医院回来了。”
“你怎么了?”她说着,就坐了起来,虞柏谦在边上听着,也听出葛兰像是有事,他身上打开了床头的壁灯。
葛兰在那边说:“我就想给你说几句话,临死之前,我想和你再聊上几句。”
辛蕙吓得浑身一激灵,脑子嗡地炸了一声,人已经跳下了床,“你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你千万别做傻事,没什么想不开的。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葛兰在那边惨淡地笑了两声,她自嘲,“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不都是会说,你千万别做傻事,你要为你的父母着想一下,你死了,他们会多么伤心,多么难过,他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她又笑了两声,笑声像哭一样,“可有人要是这样劝我的话,我会告诉他们,我死了,我父母大约是很高兴的。”
“你别乱想,你爸妈可能有点糊涂,但没那个父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事。你别把他们想得太坏,再怎么样也是你爹妈,你说你在家里,你家在哪里?”
她接着电话,已开始找衣服穿。虞柏谦已意识到出了什么事,看她一只手不方便穿衣服,立刻上前帮她穿起了衣服。她左右手换着电话,把衣服套在身上,还在追问,“葛兰,你住在哪里?你告诉我地址,我过来看你一下。”
葛兰没拒绝她,把地址告诉了她。她一边记,嘴里一边念着,示意虞柏谦也帮她一起记住。
“今天有个病友死了,就在你上午来看了我之后没多久,我觉得她解脱了。但我还得活着,一时还死不掉,可我真的觉得活着太累了,没意思。喜欢的男人是别人的老公,我爸妈又一天到晚找我要钱,我只剩这一个房子了,我死了之后,这房子就归他们了,这辈子我再也不欠他们的了。”
辛蕙拼命劝她冷静,她却说,“我想重新投胎,换一个号,下辈子也许我就会遇到一对好父母,也不会活得这么狼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