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的路本就已经漫长的毫无边际,可是回去的路却好像更加遥远。
周湘跑得几乎要断了腿,她大口的呼着气,不停地在巷子里穿梭,那紧追不舍的脚步声仿佛是夺命的利剑,仿佛下一刻就要刺进了她的胸膛。
她不怕死,可是即便要死,她也要见一眼季元才能死。
她还有许多话没有同季元说,还没告诉他,那年他在大剧院救下的不仅仅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
所以,她不能死在这里,一定不能死在这里。
周湘拼了命的奔跑,原先跑在她前头的小二在拐过了几道弯之后,早不知去了哪里,她没有精力亦没有心思再去追寻他的踪迹,只能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跑,跑到破落的旅社里,再度的躲起来。
好在是在夜里,好在她命大,终是躲过一劫。
一直如追魂利剑的脚步,不知几时消匿了身影,周湘大喘口气,蜗居在地窖中,抱着膝盖紧紧的缩成一团,白玉盘是的面庞深深埋在双膝之间,经久不见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
这一夜注定无眠。
地窖中的时光是晦涩的,压抑的,完全不知外头天地几何。
待得她再次清醒的时候,整个人的脊背都要僵硬地张不开了。
外头的枪声还未停歇,有了昨日的经历,周湘再也不敢莽撞行事了,趁着院子中无人,急急出去从厨房里寻了些冷馒头烂菜根,摘摘捡捡了,便躲在地窖中就着一碗井水匆匆填饱了肚子。
她原是新贵之家的大小姐,纵然胆子比寻常女孩儿大些,可这样的苦却是第一回吃得。
若叫她父亲母亲看见,定然是不舍得的,可是她却全然的隐忍了下来。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由是她一日三餐,一餐吃得比一餐寒酸。前两日还有些个冷馒头,可待馒头吃完,便只好用水充饥,间或捡着院子里散落的烂土豆,都要高兴好一阵。
如是,过了三日。三日间外头的杀伐之声一直不绝于耳,纵使她躲在地窖中掩耳不听,闭目不看,可是店家死前的那一幕幕还是会不停地在她脑海中想起。
她此时方明白宛春当日随军上战场的心情,惊惧,且厌恶。
惊惧战争的可怕,厌恶战争的残忍与血腥。
只是不知,在前线打仗的季元对待战争又会作何感想?
她以袖掩面,这些时日全靠着季元,她才支撑到现在。这会子闻听外头许久都不见枪声了,周湘擦一擦眼泪,慢慢掀起了地窖盖子。
经过这两三日的时光,她早已摸索出一套计算时间的办法,这时候外头夜色正浓,出去了也不会轻易被人发现,是以她勒紧了腰带,拿上帽子小心地走到前头。
前头昨日叫打仗的人一闹,已经越发破败了,对开的两扇大门,也被砸的只剩下半边。周湘缩着身子从那半扇门中往外望去,街面上昨儿还有的尸体,今日居然不见了。
不单不见了,连地面上那些零散的刀枪,也不知是被谁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