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狗离开竹林之后,才知道,是有客人来了。
和青行灯,或者茨木童子这样的突如其来不速之客不同,大天狗对这位来客是熟知的,甚至,把他当做客人都是很过分的行为。毕竟,严格的意义上,反倒是他们这群妖怪们算是客人才对。大天狗正这样想着,拐过一道走廊,就看见了那位妖怪正站在阶梯上等待着他。
单看外表,对方和大天狗多少有些相似。
但无论是以人类的视角,还是用妖怪的目光,这位妖怪已经不年轻了。他有着人类中年人的外貌,头戴笠帽,身穿一身灰黑色的麻布长袍,手持锡杖,一对宽厚的翅膀合拢着,覆盖在主人的背后,尾端垂落在地面上。
这也是一位天狗。
正如有大天狗也有鸦天狗一样,天狗是一个很大的族群,除此之外,还有白狼天狗,木叶天狗,山伏天狗等等不同的别类。即便是身为首领的大天狗,也不敢说自己完全认识。不过,这位天狗和他倒是很熟识。对方见到大天狗,也露出了微笑,双手合十,点头致意。
大天狗喊出了他的名字:“太郎坊。”
“殿下别来无恙?”太郎坊毕恭毕敬地问候道,“初闻殿下在这里,我还有些诧异……说起来,白峰山殿下也很久没有去看看了。”但看到大天狗神色一时有些不太好看,太郎坊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当即停住了口,话锋转开:“……说起来,现在人类似乎都将爱宕山当做了殿下的道场了。”
“你若介意的话……”
“这实实在在的是贫僧的莫大荣幸啊。”
大天狗之后的话就被卡在了喉咙里。太郎坊看着他,不再年轻的面容上的带着温和的微笑。这位足有三千多岁的年长天狗,对待面前这位年轻的首领,只有一派包容之意,这让大天狗不太自然地动了动,最终还是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开始转而询问近况:“之前追踪的妖怪,怎么样了?”
“嗯,都是些寻常的小妖怪,没出什么意外。”
太郎坊语气很正常,然而大天狗仍然从中品味到了一丝不太寻常的意味:“出了意外?”
“……不,不是除妖的事情。”太郎坊沉吟了一下,才回答,“很早以前,我认识一个聪明的孩子,他仰慕佛道,机缘巧合之下我将他收为了徒弟。可最近我才知道,他为了验证佛法而下山了,这让我委实有些担忧。”
“嗯。”大天狗点点头,“他叫什么名字,我帮你留意一下。”
“青坊主。”
说到这里,太郎坊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哦,对了,其实我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的。”他从衣服里取出一封信来,“这是那位让我转交给殿下您的。”
大天狗没有问是谁。
粘在信纸上潮湿的气息就已经证明了身份。
……
“太郎坊就这样走了?”青行灯诧异地问。
大天狗下意识地回了一个白眼——不然呢?你还期待人家会留下来吃饭吗?但面子上他还不至于要尖酸刻薄地对待一位女性:“天狗是很忙的,毕竟人类和妖怪之间生活的领域重叠太多了,这对两者都不好。”
话没有多说,但那种隐隐约约的优越感却透出来了。
这句话的潜台词,青行灯听出来了。她抱怨道:“那又怎么样,真爱是不分性别,年龄,和种族的——而且天狗哪里忙了,最近我都没见过你做过正事。”
大天狗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他才扬了扬手中的信纸:“这不是正事来了么?”
青行灯好奇地看了一眼,询问道:“这上面写着什么?”
写信的妖怪大概是用不惯人类的毛笔,笔锋颇有些凌乱,用词晦涩。只见上面写着:友,不见,甚想。吾于荒川,行水利也。然天下不平,时有怪闻。有一竹于月见辉,观者众,吾曾见一黑面人徘徊。汝知否?
青行灯瞅了又瞅:“没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