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却不知师父若是知晓师兄今日所为,当作何想?”
轻飘飘的声音恍惚像是染了霜雪,使这京城的冬日多了几分寒意。银铃之音随风而来,叮铃铃叮铃铃地响彻天地。一身狼毫绒衣的女子脚踏清风,面带薄霜,目露寒光,缓缓现身于白衣国师和凡空眼前。
“戎音?!”
国师大吃一惊,他算尽天地,却未曾想落入同门师妹所布之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世间事,焉有真正算尽之时。垂目而坐的凡空亦在此时抬起头,看向戎音的视线虽不起波澜,却仍是带了几分意外,未曾想,这女子与白衣国师竟是同门,也不知,他二人同门之内,亦争斗不休。
“当初师父遣你入祁国之都,乃是让你寻找补全南宫此女魂魄之法,将其带回师门,而你竟因一己私欲,妄图坏我戎狼大事,仅此一事,我便可了你性命,先斩后奏!”
戎音之言叫国师立时变了脸色,不远处倒在地上被点了穴的南宫素心在戎音出现时心中本是欣喜,却也在她此言所出的瞬间黯淡下来,原来她当初将自己掳走又放过,非是一时善心,也非她有所特别,只是为了让凡空救她,使她魂魄归位,好将她带回师门。
得知真相的南宫素心不知自己为何那么难过,就好像期待了许久的承诺突然成了空谈,叫她整颗心不住泛酸,却又无可奈何。戎音的目光百忙之中扫了她一眼,瞬间便又挪开,但那眼中满的无情与冷漠,让南宫素心忍不住有些自嘲,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此人抱有无可言说的期待,却又在她冷漠的面孔下,无法遏制地心寒。
若你素来无情,又何必在我面前露出瞬间的温柔,叫我误会,你待我,与别人不同。
白衣国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望着渐渐走近的戎音,面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化作冷峻的模样,道:
“若你只是想去师父面前邀功,那你自可将此女带走,我不与你争斗!却不知你为何阻我杀这和尚?!”
“我做事,何时需要什么理由?”
戎音话音落下,身子已若惊鸿掠影,骤然划过长空,下一瞬,便出现在白衣国师身后。白衣国师蓦地瞪大了眼,双目中冰冷不再,看着转瞬间便架在自己喉头的银亮弯刀,?壑型赋鑫蘧〉木?郑??嘧系谋〈讲?蹲牛?鲁龌炭值难杂铮?
“你,你竟已将此功练得大成!”
“这还归功于师兄当初离开之前向师父献言进策!让我下了断魂崖饱受皮肉之苦!今日权且还了师兄这份恩情!”
听闻此言,白衣国师面上的冷静终被打破,转瞬间便支离破碎,恐惧令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变调:
“师妹!当,当初之事绝非为兄所提所议!师父若无此心,又怎会……”
他的话没能说完,戎音手中的弯刀毫不犹豫地划过他的喉头,将他后续的言语尽数堵在喉中,不得而出。他的身体像是一个破碎的麻袋,沉闷地跌在地上,直到死,他才想明白日前卦象所示凶灾为何意,原来凡空非是他生平大敌,却是他当年意欲着师父之手除去的惊才绝艳的师妹,前来报复,他的生死在她手中,如同儿戏。
“师父那里,亦不需你操心。”
戎音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便是看着同门师兄死去,仍没有半点心悸,恍若此情此景,在她心中曾千遍万遍的演练,方才触不动分毫情绪。南宫素心震惊地看着面上依旧冷漠的戎音,她怎么也想不到,戎音此女如此寡恩薄义,亲手了结同门师兄,便是其师在她口中,仍是轻飘飘的,无甚重量。
在南宫素心目不转睛地盯着戎音时,后者亦将视线转来,她手中的弯刀不染血,翻手便入了鞘。戎音在南宫素心强自平静的目光中缓步行来,弯腰与之对视,将她又在她开口说话之前,出手快如电,猛地劈在她后颈。
南宫素心只觉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凡空此时亦是砧板上的鱼肉,戎音能毫不费力地杀了白衣国师,就能轻易杀了她,此女若是有心,她与南宫素心,今日都不得全身而退,现下便无需苦苦挣扎。
戎音一把抓起昏迷后的南宫素心,转身行到凡空身边,在凡空静默的目光中将南宫素心平放在她身旁:
“自古情义难两全,你如此,我亦如此。南宫此女命踏天龙,戎狼之君欲转其龙运至家兄,待诸事皆备,便可进犯祁国之都,今日我与你斗法,两败俱伤,我遭重创,无奈退走,你且记好,来日戎狼兵马入祁都,她若肯只身来与我见,我便有办法逼退戎狼之军。”
她说完,竟毫无花哨,一掌击在自己胸口,逆血夺口而出,染红了她颈边的狼毫。即便凡空素来淡泊,却也在此时止不住动容,戎音此女行事诡谲,率性之至,无法预料她后一步又将做什么,凡空不知是不是该相信她,但又没有理由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