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新妇。”听见声响的时候,时雨还窝在滑头鬼的怀中,她好奇地偏过头去,略带着笑意说,“没想到第一个赶到的,是你呢。”
“哼,你对此难道有什么不满吗?妾身也不想的。”络新妇赌气地转过脸,纤柔双臂环抱着身体,眼眸微闭,衬得那眼角下朱红的妖纹愈发艳丽,“看起来确实打扰到你们了呢……要惩罚妾身吗?”
“你再说什么呢。”时雨默然地看着她露出的那一半侧脸上谜样的红晕,“你这笨蛋,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还是老样子,那么不解风情。”因为被训了许多次,络新妇早就对时雨脑子里缺的那根弦了若指掌,此时也不敢顶嘴,只是微微撇着嘴嘀咕了一声。
“看样子,在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你过得也不错嘛。”滑头鬼微眯双眸,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只蜘蛛女妖在时雨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冲自己释放杀气。
他略微耸了下肩,退开几步,温柔地将怀中的女孩放了下来。
在那双扶住双肩的大手松开的那一刻,时雨有些疑惑地望了眼滑瓢,却在下一刻,就被一群赶来的妖怪们吸引了注意。
青行灯、白狼、灯笼鬼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来到了她的身边,少顷,背着醉酒山兔的魔蛙也很快赶到了,那只小小的神明却没有跟来,时雨回想起适才相遇时她小小的脸蛋上表露出的迟疑与些微抗拒,不由感到有些抱歉。
对于这刚刚在小村子的供奉下诞生的年幼神明来说,这一天之间遇见的种种事,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回到自己诞生的村庄中,继续守护着那片土地,是很明智的选择。时雨只是可惜,还没有来得及向她道别。
“小公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滑头鬼等时雨挨个安抚完自家有些炸毛的几个式神,才悠然开口问道。
“我打算先回原先的地方等待叶王老师。”时雨想了想,说道,“我和他约定好,处理好任务之后,会在那里汇合。”
一想到自己此次多灾多难的退治任务,时雨也不禁苦笑。原本只是一个简单地除妖任务,谁知晓会发生那么多麻烦事。先是在寄住的寺庙里被青行灯缠上,后来抓捕狸猫的时候又牵扯出酒吞童子这种等级的大妖,并且这期间还进了一次式神副本,切实体会了把穿越时空的感觉……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跟赶场子似得,让她没有一时半刻的空闲。
“这样也好。”滑头鬼微微眨了下眼眸,视线若有所思地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对于人类的情况叶王毕竟比我们妖怪要了解许多。我送你过去。”
“嗯,抱歉。”时雨有些不安地轻抚垂落耳边的长发,她一早也就发现了,自己在式神副本中度过的时光,竟然切实地反应到了现在的她身上。
加上在副本里的两年,她现在的身体年龄已经到了十六,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得上发育成熟的是成年女性了。
偶尔在居所梳洗时见到自己的脸,每一次见到,都比上一次更加陌生。她现在已经想不起自己十四岁时到底是什么模样了,但无疑,与现在的模样相差很大。
喂怎么办,以这幅模样去看叶王老师,他还能认得出来吗??
还有博雅……她的思绪不由发散开来,说起来真是不公平啊,酒吞那家伙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是那副样子,但她才过了两年,身体的变化就已经达到了不能忽视的地步……这就是妖怪与人类的差别吗?时间这种东西,对于妖怪还真是优待啊……只怕再过个二十年,她站在酒吞童子身边,两个人看起来就会像一对母子了吧……
“在想什么?”冷不丁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时雨下意识地回答,“酒吞……”
话音未落,时雨突然感觉身后传来一股冷风。她有些颤栗地抖了一下,疑惑地回头,就见到滑头鬼唇角诡异的弧度。
“……滑瓢?”
“还发什么呆呢?准备走了。”滑头鬼眨了眨眼,转瞬之间就露出与往常一样洒脱的笑容,仿佛之前的那一幕只是时雨的错觉,他张开双臂,“来,过来吧。”
滑头鬼的抱人技巧已经被时雨锻炼出来了,坐在他怀中的时候,作为座驾的稳定性以及性能,都是数一数二的,时雨从小到大也习惯被他带着东奔西跑。但这次,她却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拒绝了:“不行啊。我已经长大了……滑瓢,你抱得我很难受……”
她的身形还称不上有多大,但也不像个小孩一样,可以轻而易举笼在怀里了。
“嗯……说的也是。”滑头鬼仿佛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一手握着下巴想了想,很快又露出了信心十足的笑容,“没关系,我们换个姿势。”
伴随着这声音,他倾身下来,一手搂住时雨的腰身,一手收拢她的双膝,一个旋身,就将她稳稳地抱住了。
颜色鲜嫩的和服下摆在空中荡出一个漂亮的圆弧,时雨在失重的预感下不由伸手攀住近在咫尺的胸膛,被风拂乱的面具微微一侧,露出底下没什么表情的死鱼眼。
啊,为什么会有种毫不意外的感觉呢。
滑瓢总是喜欢做出这种毫无预兆又让人脸红心跳的举止。时雨小时候还经常被这些举动撩红了脸,但渐渐也就习惯了,毕竟她知道滑头鬼实际上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天生举止风流而已。
“呀~~~~”络新妇忍不住又尖叫了一声。明明一脸嫌弃,又忍不住去看他们相拥的场景。青行灯操控着灯笼默默飘在她身侧,眼神幽幽地望着那侧,“妾身的行灯难道不是既安全又舒适吗?为什么主人不喜欢呢……”
“灯妹妹不难过,妾身喜欢你呦~”络新妇闻言身子一挺,如冰似雪的香肩微露,两道斜长弯曲的暗红长角之下,那双妩媚的瞳眸痴痴地凝视着青行灯。
“你也想与妾身共骑吗?”青行灯仍然无精打采。她瞥了眼络新妇炙热注视着她的目光,又看了眼她身下的巨大蜘蛛,摇了摇头,轻盈地飘走了:“你不是也有坐骑了吗?”
络新妇闻言身子一颤,眸光复杂地注视着身下不言不语的巨大蜘蛛。这是将她活活咬死的元凶,但也是让她从地狱爬回来复仇的能量源泉。在被领主扔进蜘蛛箱笼的那一天,她与它们的灵魂和血肉交融,她占据了主动,但蜘蛛所共有的执着与复仇心早已经深深融入了她的骨血。
灯妹妹为什么总是不喜欢她呢?为什么不能回应她的心意呢?络新妇有些怅惘地思索着,心中不知不觉间泛起一道鬼使神差的念头——
如果灯妹妹不许她分享她的灯笼坐骑,那么……将她从天际拉下,与她共乘着这坐下的复仇使者如何呢?这蜘蛛的脊背,还很宽敞呢。
正沉醉在自己的脑补中不可自拔,络新妇突然被惊醒时,心中的不悦自然而然地从脸上带出。但她定睛一看,又不由按捺下了怒火。
叫她的是那个白狼啊。络新妇虽然喜欢青行灯,但对于其她有着闪光点的女性妖怪,也很容易产生好感。英姿飒爽的白狼就是其中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