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威龙躺在紫檀雕花扇尾的拔步床上。头上围着厚厚的一层纱布,浅浅的呼吸加上清白色的脸,平时威武雄壮的人好像一下子孱弱到了枯槁的地步,看着瘆人心酸。
陈曦和陈旭两个围在在床沿上不知所措可怜兮兮。
安清媛靠坐在不远处的美人榻上,神情有些恍惚,脸色苍白,云裳在一旁低声安慰。
采桑采榆几个忙着煎药,亦是愁云满面。
宽敞明亮的屋子此时是令人透不过气的又湿又热又闷,像天边垂暗的浓云,有种压在胸口的烦躁。
陈文修独身负手立在廊下,竹青色的直缀下包裹着的颀长的身躯精壮有力,脸上的神情淡漠至极,眸深如渊,看不穿其深浅晦涩,如同一把沉寂的古弓。
这人年华正好,可为国之栋梁矣。
耳际微动,他转眼便看见蔓蔓枝枝的绿箩架下施施然而来的安世子。
携一身清华,容色非常高贵天成,是为天之骄子。
陈文修走下台阶立于一侧抱拳行礼,“世子殿下。”
安世子堪堪停在离他办丈的距离停了下来。
少年白皙的下颌微微上扬,一双凤眸却是微垂低睑,温润的嗓音带着宽容的柔和,“少将军……”
明明这里只是自家庭院,愣是让他生出一种宛若紫金宝殿中少年含笑高座,自己正俯首叩拜的压迫感来。
君主之威,为也何乎?!
心中思绪万千,陈文修却是恭顺回应“末将在~~”
安世子定定的看着他微低的头颅和挺直的脊背,缓缓的抿起了唇角。
“昔者仲尼与于蜡宾,事毕,出游于观之上,喟然而叹。仲尼之叹,盖叹鲁也。此叹,可谓一壮举还是一无聊也?!”
陈文修……
半晌,他才缓缓回道“圣人之言,天之大道,自是一壮举。”
少年轻轻浅笑,他隔空虚扶了一把,“少将军雄韬武略且睿智孝贤,他日必当威加四方,为我大宋之荣。”
他拾阶而上,低低浅叹“陈老将军如何了?!”
“还未转醒……”
“嗯”。
稚子之音,王者之风。
……
安世子踏进了屋子里。
“夫人可还好?!”
他问道。
在云裳扶着安清媛起身要行礼时便及时示意免了。
安清媛此时只是木讷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安世子见她眼底无光,瞳仁散晃,便冲后面招了招手。
一个侍卫递上一个小盒子给元宝,元宝又呈上前来。
“这里面是安神静气的意凝丸,化在温水里给夫人服下,她需要休息了。”
云裳点头接过盒子,又有些难为的看向了婆婆。
之前他们劝说过,她都不肯动。
这若是搁她家乡,她怎么也能把人弄走,打晕抬出去她也能做出来。可在此处,她是儿媳妇儿,按着大宋的礼仪若是硬生生把婆婆给架回了屋子,那估计又是件惊天大事了。
她不能动武,只能小声的问着“母亲我带你去休息吧?!”
又是半天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