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降落在一间小小的客厅里,哈利被扔在地上,头朝下,接着他浑身一震,全身束缚咒被中止了。
哈利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非常荒凉冷清的屋子,似乎平常没有人居住。几面墙都是书,其中大部分是古旧的黑色或褐色的皮封面;一盏点着蜡烛的灯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投下一道昏暗的光圈,光圈里挤挤挨挨地放着一张磨损起毛的沙发、一把旧扶手椅和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给人的感觉就像这里是一个牢房似的。
“这是哪里?”哈利问。
“我家”,斯内普冷冷地回答,“因为你那巨怪一样愚蠢的应对,我不得不把你的降落地址从凤凰社改到我家。”
“谢谢。”哈利说。
斯内普的表情就像吃到了什么狗屎。
哈利想到那些他调查到的,关于他母亲、关于斯内普、关于劫道者四人组的故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对自己说。
“我想你应该先了解一下背景情况,这对于你那生锈了的大脑做出勉强称得上理智的判断有所帮助,”斯内普一边处理着火炉,收拾转移后的痕迹,以防被食死徒追踪,一边对哈利说,“邓布利多亲身上阵引诱走了黑魔王,大半的凤凰社都出马了。他们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是想要一个思、想、正、常的救世主。邓布利多坚持认为你在对付黑魔王上有非、同、寻、常的作用。”
他顿了顿,继续说:“如果你明白我的重音意味着什么的话。”
“我明白,”哈利说,“但是……”
他的心中浮起所有在食死徒庄园的一幕幕,那最初的惊恐不安,那完全特殊的对待,那细心呵护的对待,那逐渐放纵的情感,以及他刚刚有一点点明白的、他也许抱有的感情……
黑魔王震怒的声音又仿佛在耳边响起:“尤其是,当我匆匆出门,其实是为、了、你处理那些遗留的事的时候,为、了、你应付那些该死的……”
还有,当他大胆提出要学习幻影移形的时候,他问“您不担心我逃跑吗?”,而黑魔王只是反问“你会吗?”
以及那句最近总是搅乱他心思的卢修斯的话“要不是你还小,我们都以为主人和你在谈恋爱,当然,其实年龄对我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大问题……”
哈利咬了咬嘴唇,拼命压下已经到嘴边的话。
离开食死徒庄园是他一直以来的期望,小天狼星、赫敏、罗恩,以及他所有的朋友亲人们,都不在那儿。他们在凤凰社,在更为光明、绝对不会胡乱杀人、也不会胡乱折磨人的凤凰社。
他问自己,你不是一直期盼着邓布利多教授的救援吗?而现在救援来了,为了救援你邓布利多教授甚至愿意付出那么多代价,而你居然在想,你要回食死徒庄园?
哈利张开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出口的话,却是对斯内普教授的:“只是……只是黑魔王一定会发非常大的火。你很难再骗过他。”
“我之后不会再回食死徒,我会一直待在凤凰社,”斯内普的脸色黑沉,“我觉得,从主人重生后——”
斯内普顿了顿,强行转开了话题:“注意你的称呼,你是救世主男孩,你不能在凤凰社里喊黑魔王。建议你喊神秘人,这个称呼比较中立。”
“谢谢,”哈利向斯内普露出了微笑——斯内普又别扭地转开了脸——哈利继续说,“另外,黑魔王对我真的非常不错……”
“你不明白,”斯内普提高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有些事情他隐瞒了你,他迟早会对付你!”黑魔王知道预言的后半部分了!你和他只能活一个!他迟早会对你下手——
哈利侧侧头,冷静而好奇地问:“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吗?”
斯内普哑然,他在主人面前起咒发誓不将预言的内容传出,咒语的力量约束着他保守这个秘密,以及关于这个预言他确实有太多无法说出口的故事,一旦展开,就会撕裂开那些他几乎永生都不想触碰的伤疤:
那时他是如何小心翼翼地凑在猪头酒吧的门把手上偷听,又是如何欣喜若狂地向主人献上一份巨大的功劳,而后是如何后悔、如何痛不欲生、如何竭尽全力地想保护莉莉的生命,他是如何选择背弃他深深崇拜、深深敬仰的主人和师长,又是如何痛苦地赢来了莉莉的死亡和主人的失败。
这个预言几乎毁了他一半的生命,更几乎完全摧毁了他的信念。他不能说、不愿说、不敢说,深深的伤疤横亘在他的心头。
斯内普深深地看着哈利,最终只是说:“你确实成长了很多。”
斯内普摸出一张羊皮纸,塞到了哈利的手里,熟悉的、邓布利多细细长长的笔迹在上面写道:凤凰社指挥部位于伦敦格里莫广场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