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儿讲的绘声绘色,朱志高的心思依旧不在案情上。萧宝儿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说吧,后面发生了什么?”
朱志高沉吟了一会儿,实在不想继续惹萧宝儿生气,“你接着说,我认真听。”
“说吧,说吧,我不生气,我知道自己见识少。”
萧宝儿都这样说了,朱志高道:“这一次,老道是不是让富户去某处香火极盛之地烧香拜佛?”
“你真神,怎么什么都知道?老道确实让富户去钟陵城外的一座道观上香。道观里的童子说,师傅不在,道观不让上香。若富户一定要上香,道观只提供一种极贵的清香,一百两银子一炷,一次要上三炷。”
说到这,她问朱志高,“你猜富户上香了吗?”
朱志高反问:“这就得看他的独子回来没有?若独子回家,富户肯定是上香了!”
萧宝儿已经懒得感叹了,道:“你说的没错,富户上了三炷香,没几日就找到了独子。我觉得那个老道好厉害,真的能掐会算!谁知道富户倒打一耙,硬说老道与童子是一伙人,故意设计骗他银钱,今儿跑来击鼓鸣冤……”
朱志高问:“姚兄如何判决此案?”
“他呀,找了个衙役跟着富户回家,关于老道的事儿一字不提。对了,你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吗?”
萧宝儿早上旁听了案子,听完就觉得一头雾水。好容易找到个能说话的,急忙问出心中疑惑。
朱志高微微一笑,将这个听起来有些离奇的案子抽丝剥茧般详述了一遍。
此案最初只是一个里应外合的诈骗案。
富户府中的仆役与府外老道勾结,提前告知老道府中事宜,并精心安排了两者相遇。初见时,富户戒心满满,自然不会信任老道的任何言语。
第一步完成。
这伙人开始进行第二步,在富户府中制造怪事。
丫鬟看见鬼影,仆役看见富户已死的家人、屋里陈设莫名改换的位置,不开花的树木忽然开花……诸如此类的怪事让富户信了老道所言,急忙派人去追老道。
第三步,按计划也是最后一步。
老道让富户把他认为最值钱的东西放在家里空着的房间。依照计划,富户会把财物放在西北角的空屋,老道同伙趁机将财物取走。怎知计划出了纰漏,富户认为最有价值的东西居然是独生子……谁能想到富户会把独生子放在空屋,且一放两日?
无奈,这伙人绑架了富户的独子,将一起诈骗案变成了绑架案。
为了寻找失踪的独子,富户又来找老道问卦,这可有些为难老道。
诈骗不难,只需花些时间,保准拿了钱还能远走高飞。绑架不一样,绑了人得要赎金,交接赎金时很容易被官府盯上,搞不好会鸡飞蛋打,白费了几年的苦心布置。
老道也聪明,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办法,他让富户去道观烧香。
一炷香一百两银子,一次烧三炷,富户只要有点儿脑子就知道自己被骗了。为了找到独子,他不得不按老道的说法烧香请愿。这边交钱买香,那边绑匪就放了他的独子。
萧宝儿终于听明白了,忍不住问:“你没说笑吧,不就为了钱,需要那么费事儿?”
朱志高反问:“若你是县令,这桩案子怎么判?老道人在城外,只帮富户算卦,并未绑人,也没收钱;绑匪是绑了人,却未曾收钱,并主动将人放了回家;童子收钱,可他收的是卖香的钱,官府总不会为难一个卖香童子吧!”
萧宝儿总算明白案子的关键在那儿,由于作案方法特殊,这伙人很难定罪。她问:“姚溪桐让衙役跟着富户回家,这是为何,他们去找什么?”
“姚兄定已想通了此案的所有关节,他让衙役跟富户回家,其目的就是找出那个躲在富户家中与老道里应外合之人。那人是饵,也是线,只要找到那个人,几十板子下去,还愁找不到他的同伙?
萧宝儿叹了口气,颇为遗憾的说:“还以为那个老道是世外高人,搞了半天竟是一个贼子。”
朱志高笑了,“姑娘,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那种前晓千年,后知百年的高人。敢说这种话的人,多半是沽名钓誉之徒。”生怕萧宝儿不信,他接着说,“家父年轻时走过大漠,去过海岛,每次出行都要求签问卦,就怕一去无回。为此,家中不但请了佛像,还供养着道士……”
“常年见这些人出入府中,我以为家父有着非常虔诚的信仰。等我长大了才知,家父做这一切只求心安。”
“家里经商多年,家人见过太多骗子。好比今日这桩案子,姑娘才开始说,我就能猜到了这些骗子的套路。这种人,府中每年都会遇见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