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有些痛快,我仰头看着视线里的半张侧脸,冷静,刚毅,在阳光下一笔笔勾勒的轮廓分明,透着一股不属于同龄人的别样的气息。
我头脑昏涨,逆光下只能看到一个嘴角微勾的剪影,好像村里人家过年剪的窗花,任凭外面风吹雪打,隔着那一层玻璃,永远火热猖狂。
他揽着我的手臂收得很紧,代表着力量的肌肉隆起,紧实的贴着我的肩膀和后背,怀里的温度穿过我们两个之间的布料,依旧把我的身体烧的滚烫。
我就这么跟着他,受了蛊惑一般,不知道要去哪儿,也不知道明天在哪儿。
成哥把我带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见到医生的那一刻,我就没了力气,整个人摊在了成哥怀里,之后再发生什么事,一件都记不清了。
我在梦里大哭了一场,醒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泪水,成哥坐在我身边,手里拿了纸巾,似乎是想要为我擦干,见我睁开眼睛,手便收了回去,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拿着手里轻轻捻着,那些纸巾全扔在了我身上。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身上散了驾似的,一动就疼出一身冷汗。
“你想干什么,可以跟我说。”成哥把烟塞进嘴里,又把纸巾捡在手里,叼着烟卷给我擦着脸,那双大手覆在我脸上,动作却异常的轻柔,嘴上一边嫌弃的说:“哭得像个鬼一样,真难看!刚说了你有种,就他妈给老子丢人,都昏过去了也不安生。”
我嗓子里干疼,张开嘴发出一个音节就疼的要命,被用胶水黏在一起似的。
我眼睛又红了,试了好几次才说:“我想喝水。”
成哥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没找到有水壶,骂了一句,又瞪我,“事儿还挺多,让你喝老子的口水!”
我听着冲他笑了一下,他把烟拿下来,自己出了门。
我这才打量着这个房间,是医院输液的地方,这么小的屋子,紧挨着放了四张床,只不过现在其他的都是空的,所以看起来很宽裕。我的手大概缝过针了,用纱布包了起来,或许也打过麻药,因为现在还不太疼,而我的头却沉得不像话。
成哥没过多久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大杯子,另一只手还有一个很大的橘子。
“成哥,你哪儿来的杯子?”我艰难的出声。
他瞥我一眼,“外面垃圾堆里捡的,喝不喝?”
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抿了抿嘴点头,“喝。”
他眉眼一挑,不屑的嗤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把小刀,打开插在了那个橘子上,在里面胡乱插了几下,把果肉都捣碎了,倒过来放在杯子上面,用力的把果汁往外挤,冷冰冰的对我说:“隔壁大娘给的,说什么病人刚醒过来喝白开水没味儿,加个橙好喝点,真他妈穷讲究。”
我又看眼他手里被捏扁的那个水果,原来不是橘子啊……
“能起来么?”成哥把橙子的汁挤干了,拿着杯子到我面前。
我左手不能用力,尽可能的把身体往右偏,背后撞在茶几上那一下开始发作了,呈现一种肌肉的酸痛,我咬着下唇,再动的时候,一条手臂从我颈后探了过去,就像他搂着我把我带出村子那样,稍稍一用力,就把我扶了起来。
他在我身后的空处坐下,让我靠在他怀里,另一只手把杯子递到我嘴边,“喝吧,不烫。”
我小口的吞咽着杯子里的橙子水,味道有一点酸酸的。
喝完了又重新躺下之后,成哥坐在旁边抽烟,我望着天花板发呆,忽然想起来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好几次偷偷看他一眼,开口又不知该怎么问,在腹中组织着措辞,想好了,再看过去时,被他抓了个正着,挑起唇来问我:“老子长得有这么好看?”
我额头的筋突突跳了跳,不知该说好看还是不好看。
他个子很高,比魏卓还要高出半个头去,身材细长,可是肌肉又很结实,睫毛下面的眼睛黑的发沉,不管是笑是怒,总是带着一身的痞气。
“成哥。”我摇了摇脸颊的内侧,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抽一口烟,言简意赅的说:“蒋天成,天地的天,成败的成。”
蒋天成。
我默默在心里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儿,在他抽完那只烟的时候,我记起来了,我知道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