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绣鸾面上飞起两团红霞,对未来婆母略显直白的打趣毫无招架之力,只垂下头喃喃道:“夫人说笑了。我不觉得辛苦。”
秦秋抿嘴一笑,还是收起继续逗弄小丫头的心思,拍拍她的手,安抚道:“莫紧张啦,你只管好好吃饭,早些休息,明日一过,咱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月宁,”侍女应声而入,听夫人嘱咐:“今晚务必劝绣鸾多用些饭食,早些休息。明天才是最耗精神的。”
月宁低头应是。秦秋站起身,对一同站起身的顾绣鸾道:“东西收拾好了就先去那边宅子里吧,我昨日已经去那边看过,一切都安置好了,你只管放心。”说完后,又颇为慈和地看了她一眼,才走了出去。
门口已经有暗春候着,见秦秋出来,低声道:“禀夫人,二小姐带着六皇子已经回到了城里,来参见少城主的婚礼。”
秦秋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容玉,忽剌八地带着沈彻回来,她父亲的心里又该不舒服了。
第二日一早,天刚泛起朦胧的光亮,顾绣鸾便被月宁带着侍女从床上唤了起来。
洗漱换装完毕,顾绣鸾披散着一头长发坐在梳妆台前,被镜中那个一身大红嫁衣的身影惊住了,终于彻底清醒地看着一位嬷嬷为她净面,然后开始梳妆。
乌发被几双手细细绾起,面上涂了一层雪白的妆粉,顾绣鸾眼看着还要再涂一层,连忙出声制止,“不用再涂了,这样就好,已经很白了。”天知道她刚刚动了动嘴唇,脸上的粉就开始争先恐后地往下落。她脑海里浮现出日本艺妓的大白脸,真要画成那样,容声见了定要笑死了。
梳妆的人除了城主府的侍女,还有从城中大户人家请来的全福太太,此时正含笑地看着她。听她拒绝再涂妆粉,也并不多加劝阻。都听说城主夫人和少城主都极喜欢这个女孩儿,哪怕只是个孤女,也八抬大轿娶进门作正室夫人,可见一斑。
描眉点唇,胭脂将嘴唇染得鲜红,仿佛六月里娇艳欲滴的花瓣。
沉甸甸的凤冠戴在头上,一块鲜艳的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没有兄弟姊妹来送行,也没有父母亲感伤的悲泣,她在侍女的搀扶下稳稳地向门口走去,刚抬脚,便听见耳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握住了她的手:“顾姑娘,我是容玉。母亲特意让我来送你出门子的。我也是你的阿妹呀,出了这个门到了城主府,你也是我的新嫂嫂了。咱们这就走吧。”
顾绣鸾感激地看向她,尽管看不到容玉活泼俏皮的样子,只能握了握她的手,心底升起一股暖融融的感觉。
她们一路向花轿走去,容玉凑在顾绣鸾耳边,低声道:“嫂嫂,我刚刚看到你梳妆啦,你今天真美!阿兄可紧张了,昨天晚上都没睡好,大半夜在院子里喝酒,被父亲看到,又教训了一通。”
顾绣鸾脑补出那个画面,忍不住扑哧一笑,心底的紧张感也去了几分。容玉将她送到了花轿边,掀开帘子看她坐了进去,对一旁的轿夫喝道:“起轿吧。”她自己则翻身上马,缀在后面。
一路的鞭炮鼓乐,花轿抬得很稳。顾绣鸾忍不住掀开盖头一角,看了一眼这个满目红色的方寸之地。再过一会儿,她的夫君会牵引着她走向礼堂,完成那个仪式。往后,她的命运将与这个男人、这座城连在一起,直到白发苍苍。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转瞬即逝,花轿落下了地。
她像落入了一个迷蒙的梦境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只有那只一直攥紧了她的温暖的手,是她陷入铺天盖地的红色和鼓乐声中,唯一的指引。
赞者的声音响起,跪拜、叩首、送入洞房,一个一个程序走完之后,直到坐在喜床之上,她才醒过神来。
一支金色的杆子挑开了红盖头,她迎着亮光抬起脸,面前是容声俊朗的面庞,伴着熟悉的笑容。
容声瞪眼瞧着她,忍不住大笑:“你这妆,怎么涂成这样?若不是看过你的样子,我都认不出了。”他凑近顾绣鸾的脸,仔细端详,“难道每个新娘子都要画成这样?”
顾绣鸾又羞又气,伸手推他:“这又不是我自己画的,你还笑我。快让我卸了妆去洗洗脸就好了。”
“急什么,你长什么样我又不是没见过。”他将一只酒杯塞在她的手里:“交杯酒还没喝呐。而且,”他收起笑嘻嘻的样子,专注地看着她:“我要好好看看你,今天所有的,我要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