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侠,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啊。”曲相湘欲言又止。看着天空之上已由月上梢头又变的日出东升,又看了看南缺一刻未停背着她徒步走。心下有些内疚。
虽说这来了从送亲的队伍里逃了出来,自然是没有顶轿马车这样的待遇。可是曲相湘的双脚却也没怎么着过的地,先是被北桃挟持着跳崖,然后有被南缺扛着,背着。她自己都在南缺的背上睡醒一觉了,可是南缺却丝毫没有停下来过,从日暮走到了日出。她被背着都觉得有些疲倦了,可是南缺丝毫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简直是不像个人类。
“你需要休息?”南缺一脸无所谓的反问着。然后安之若素的回答“再往前走个几里地,会到五峰山,五峰山下有个荒废的道观,你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下。”
“可是,我们这要去哪里?”曲相湘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虽然远离了官场,身边也有江湖的人,可是她觉得江湖离她还很远,她心里没有目的地,不知道该去哪里,原以为来到了江湖就可以仗剑走天涯,奈何她根本不会武功,别说仗剑,现在连走都做不到了。
南缺迟疑了一下:“我说过我只会保护你三个月,这三个月我会形影不离的跟着你,三个月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得独木桥。”
“嗯。”曲相湘眼眸中露出了一丝看不清的情绪,或是一丝不悦或是一丝不安。她不悦南缺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这三个月的时限,像是极力想甩开她一般,不安是三个月后,她便少了南缺的保护,只身一人走上这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的江湖,她曲相湘该何去何从呢。
南缺抿了一下嘴又说道:“我不知道你要去哪里,但是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嗯?”曲相湘本以为南缺说完三月的事情,就不会多言了,毕竟这沉默寡言才像是他的作风,却没想到还有后话。
连南缺自己都意识到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自从遇见曲相湘后,他似乎多管了很多闲事。
“第一个选择是我送你去尹安回到送亲队伍中。”南缺始终语气冷淡的说。
曲相湘听到这个选择,瞪大了眼睛,语气颇显激动:“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我好不容易从送亲的队伍里跑了出来,然后大费周折的让你把我再把我送回去。我知道你想甩掉我这个包袱,麻烦精,但是你不应该把我摔回去。你要是打算送我回去,还不如现在就把我仍在这里让我自生自灭。”其实她嘴上埋怨着,有好几次她心里是想过这个选择的,可是她每次想着想着就放弃了,她真的不想再做一直,关在笼子里等待别人饲养的家雀了,她想飞,想自己飞,哪怕是她羽翼未丰。
“去哪里是你自己的决定,我没有权利干涉。我只是给你个选择。”南缺语气依然没有变化,不着急也不恼火。
曲相湘渐渐平复了下来,想的仔细,像南缺这种冷血的生物,大体上也不会逼着她回去,因为向来他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于是曲相湘又问:“那二是什么。”
“二,是送你去你想去的江湖。”和说前者的语气一模一样,南缺的脸上始终是寡淡冷漠的。但是曲相湘的脸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前一秒还在气氛这南缺说是要把他送回去的决定,后一秒就掩不住眼中释放出的向往的光芒,虽然不是很懂南缺话中的意思,但是光听这几个字,就对曲相湘有足够的吸引力了。送她去,她想去的江湖。
这不正是她辛苦逃出来目的么。
曲相湘不假思索的就回答:“我当然选后者。”樱唇难掩着上扬,但是还是定了定语气说:“那这句话为何寓意。”
“我知你一心想去你所谓的江湖,可是那在哪里谁也不知道,但是我深知单你一人别说闯荡,生存下去都困难,放在林子中连个觅食的本事都没有,怕是不出三天就饿死了,你要是打定主意想留在江湖,就不能自己一个人,很多门派都收外门弟子,你若是有想去的倒是可以去试试,我会把你安全的送到那里,但是能不能留下还是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曲相湘觉得每次听到南缺说话都会觉得很新奇,开始的时候他总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应付,后来渐渐的会回上一句两句,难得他这么有耐心用了这么一大段话解释。
说了这么多,怕是南缺自己也颇感意外,以前在璇玑阁,他的殿中只有鸢尾一个人,但是他仍很少与她交谈,西魅总是会带着一些自己研究的药和毒,神出鬼没的流窜在他那一层,找到他就自顾自的说上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也不管他回不回,反正自己总是会说的很开心,然后心满意足的走掉。再者与他交流的最多的怕是只有花阁主。他是花无零从缺地抱回来的,自己还未能语时就在花无零身边待着,当然,那个时候花无零还没有当上阁主,自己也只是一个稚童。不同于别的进入阁中的稚童是要统一送到来殿由使女们抚育,他从抱回来就一直在花无零身边,待了几年,花阁主总是说是怪我小时候把你待在身边,没让你和其他孩子一起,才落了你这么个孤僻的性格,南缺说,阁主言重了,身为杀手理应节欲。
只是后来花无零做了阁主,他便和其他的小孩子一样被送去教惠殿习武。当时与他同居一室的是和他差不多大,却刚被送来不久的西魅,还有两个同龄的男孩。西魅小时候长得就很像女孩子,面容清秀,五官小巧,皮肤白皙,还总是喜欢穿一件粉色的流云袍子,而且西魅很爱哭。其他的稚童都会嘲笑西魅,说南缺他们怎么和女孩子住在一间屋子呢。南缺倒是不以为然,因为他很少说话,倒是另两个和他们同一间的小童找了管事的女使,说,他们不想和女娃娃住在一间,他们是男孩子。西魅听到哇的一声又哭了。管事的女使问那是不是没有人愿意和西魅一起住了,这样的话,她就要把西魅带到别的屋子了。当时小小的南缺,穿着一身小小的黑色袍子,慢慢的举起了手,说:“我愿意。”至此之后,这间屋子便只有南缺和西魅两个人,而后来这间屋子也成了一个传奇,因为这里走出两个圣使大人。而那两个先搬出去的小男孩,试炼过后,仿佛再也没有见过他。
后来出了试炼,他们都荣升为了最低端的使者,每个人要分开住,当时西魅还找过管事使者说,他想搬回去和南缺一起住。但是被驳回了。西魅知道他们终究是都长大了。那天西魅偷跑去和南缺一起喝酒,人生的一次醉了,人生最后一次哭了。因为西魅小时候每次哭,南缺都会对他说:“要想让别人知道你是男孩子,你就不能哭。”这是几乎不说话的南缺,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可是西魅每次受了委屈还是忍不住。然后分开的那一夜,西魅终于不再哭了。
南缺现在想起小时候,心情很矛盾,觉得残忍又美好。
曲相湘还沉浸在南缺说送她去她想去的江湖,可是她不了解江湖,不知道江湖中有哪些门派,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于是他问:“你觉得我应该去哪里?”
“不知。”
“那江湖上最厉害的门派是哪个。”
“不知。”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好歹你也是个武林高手。”
“不知我为何不知。”
曲相湘心里熬着一股火,刚觉得南缺不那么冷漠了,一问三不知,瞬间又把局势打回了原地,曲相湘说:“你也不知,我也不知,那你叫我如何选择去哪里啊。”
“不知。”
“你。。。”曲相湘觉得自己心中的耐心都被这个面瘫给磨没了,但是骂也不敢,打也不过,可是心里就是很委屈,想她齐梁左相二小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无理待过。不行,她一定要找回一点自己的场子,于是脸上堆上了一点坏笑:“哼,别的地方你都不知,但是有一个地方你肯定知道。你要是不想帮我出个主意,那我也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了。你的门派。别和我说你不知。”
南缺没想到曲相湘会提及璇玑阁,虽然她可能并不知道他来自什么璇玑阁,更不可能知道璇玑阁是个什么地方,可是曲相湘知道南缺来自江湖,他既然是江湖中人,他自己也说了没有组织,自己一人很难在江湖立足,他又是听从命令来保护曲相湘,所以曲相湘目前知道的,只有朦胧的南缺的组织。
“知,但是我不能说。”南缺怵了一秒,然后语气变的比平时还要清冷。
“你说不说是你的事,反正你说的,我去哪里是我的选择,你必须送我,那么我就去你的门派。”曲相湘抓住了南缺那一秒的迟疑,以为是自己这招出其不意吓住了南缺,心里不觉得还有些小得意。
可是她伏在南缺的背上,看不见他的正脸,更看不见南缺的双眸,那双流露出死寂的双眸。“随便你。”
南缺身为使者不能说出关于璇玑阁的事儿,但是带曲相湘回去也是可以的,只是要外客进入阁中必须接受阁中最严苛的试炼。
十年来,过此试炼的只有东暄一人。
其余皆是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