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时间悲伤,杨宁带着两个仆人抄小路连夜向小杨村赶去。
村子还在微弱的燃烧,麦田里还蔓延着火光,凄凉间一声突兀的乌鸦叫声让人颤栗。
杨平的尸首是绑着的,伏在正堂前的地上,没有头颅;杨陈氏仰躺在院子里,下身是一片血污;杨文氏抱着儿子杨安泰趴伏在地上,背后干凅的血液,儿子已经没有了生息。房子已经被烧掉了。陈东悲愤的说道:“又是山匪!我父亲就是被他们一句山匪就给砍了头的!……这是什么世道啊……!”。
杨宁没有说话,沉默的扒开废墟,搬起一块石板;下面是一个小地窖,只有杨宁家的人知道。
地窖里没有被官兵破坏,里面有一个小木匣子;那是杨平的宝贝,杨平从没说过、杨宁见过却从没有问过。打开小木匣子,里面是一本家谱和一张地契。借着火把的火光杨宁浏览了一番。家谱上贾代善的名字下面多了一行字写到:“贾平,荣国公贾代善庶子,祥合九年生,妻杨氏”。杨宁算了下时间,祥合九年距乾平十六年大约四十二年,和杨平岁数相当;这段字应当是杨平加上的,杨平?——原本应该叫贾平吧!杨宁想到。
地契上的地址是江宁城外十里处的一个庄子,署名是贾平。
隔壁传来低声的呜咽声,于是杨宁把东西收好,擦了下眼泪走了过去。看到是小杨兰正抱着山子的尸体在哭。
“宁叔,他们都死了!呜呜……”,“我和吴婶在地窖里看蘑菇,外面很乱……,吴婶让我藏好不要出去,她出去了;刚才我才敢出来,她们都死了,呜呜……”。
村子里到处是尸体和废墟,找遍了全村也没有找到其他生还者。
连夜把两家的尸首背到山里葬了后、天已经亮了,杨宁静静的坐在山头望向远方;天已亮、太阳还未出来,天上还是暗黛的青色,山上有贴地的云雾升起,稍远处一些山就看不清了。
杨宁已不耽于与用最恶劣的心思看待封建社会了,原世的傅宁也曾与人在网上辩论过封建社会的恶劣、已经把封建社会想的很不堪了;但是当自己身处于这个红楼的世界里才突然发现自己想象的太简单了,原世里混事的时候也曾见过鲜血淋淋的斗殴和尸体,曾以为那是可怕的事情,但是在这所谓的“乾平”盛世呢,封建社会的巨口竟然是如此的庞大和血红、无声无息的吞吐着生灵,吞吐着自己的亲人和鲜血,也把自己刚刚诞生的一点归属感吞噬的一干二净,那么乱世呢?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可怕景象?!
污良冒功、屠戮一个一千多人的小杨村根本不是泗州县的地方官所能捂住的,应天府也不可能掩盖的悄无声息;那么,究竟是谁在背后?小杨村能招来‘豺狼’的只有一个木工坊,现在知道了杨平本名贾平、或许要加上一个贾平。背后出手的是贾家还是薛家?但是贾薛两家没有兵权,只有王史两家有兵权;或许是金陵省四大家族中的某三家,甚至可能是四家。
这件事总有一天会查清——!这个仇总有一天要报——!
杨宁直起身子站了起来,看向陈东和吴怀远;“遽然逢此大难,以后不知生死;你们的身契我现在就给你们,你们愿意走我给银钱恭送,你们愿意留则我们生死与共!”杨宁拿出了两人的身契。
陈东跪倒:“小人爹娘就是官府一句山匪给杀了的,小人无能报仇!小人愿追随东家,望东家给小人报仇!”。吴怀远也跪倒于地,“小人是逃荒过来的,全家都饿死了;蒙东家收留有幸活了下来、小人愿随东家!”。
“好!”,杨宁大声道,“陈东!你的仇将来我给你报!怀远!以后有我口吃的我就不会让你饿着!”。
“走!”,杨宁大步向山下走去,杨宁觉得现在自己心里装的不再只是回原世的愿望、还有说不尽的愤懑。
杨宁略作乔装后叫上岳父文青山一家三人立刻收拾细软,店铺田产都不要要了,七人直奔江宁六合。到了六合后迅速卖掉田产、带上窑匠陈阿水和姜松共九人直奔扬州而去。到扬州城外寻了个叫姚湾庄的村庄以流民傅宁的身份找公人入了籍。所幸姚湾村的姚姓族长收了银子帮着担保入籍倒也没有产生什么麻烦。
一个正经的身份很有必要,傅宁担心小杨村被屠与杨平的真正身份有关;傅宁从不耽于用最恶劣的眼光看待世事,如果小杨村被屠真的与贾府有关那么变更身份隐藏蛰伏将是非常必要的准备。
盘点下行囊只有一千多两银子了,置田置房买布买粮后身上已经所剩无几,但总算是安定了下来。众人都知事大遂严口不提旧事,有人问时都言是家里糟了火灾从滁县流落过来的。
傅宁选定入籍扬州不只是逃难,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想就近寻访一些林如海和林黛玉的信息,同时也是考虑到扬州是商业重地、人口众多、商业机会也多一些。
手头开始拮据的傅宁忧愁而又苦闷,为防“杨宁”的身份外泄又不方便继续生产家具;本来在计划中作为下一个研究对象的纺织机和蒸汽机也只好暂时搁置。纺织机和蒸汽机是工业革命的“大杀器”,是划时代的生产工具,想成为富豪权贵这两样是最好的梯子,但是傅宁现在没钱研究下去。时常坐在院子里发呆,苦苦思索怎样去挣钱;一直想不到好的办法,傅宁决定去扬州走走,一是散散心、二是看看能不能找到好的商机。
夏初的野花开满了路边;田边的地陇、沟渠以及野地里野花遍地,不像原世里耕地被充分的发掘和扩大、平原里几乎就没有荒地,而在这里、城郊依旧有许多的长满荆棘和野草的野地。扬州是个大城,汉子们推着车吆喝着、妇人们结伴而行、富人们乘轿坐车;路上的行人骆驿不绝,一派喧闹和繁华的盛世古韵景象让人迷恋和陶醉;如果不是有小杨村的旧事、傅宁都有了长居于此遁世的念头。
缓缓地踱着步,流连于美好的胜景;朴实的妇人从旁走过,一阵熏香的味道随风飘了过来,深吸一口空气、傅宁愣住了,低头给自己一个巴掌后贾宁转身而回;自己怎么这么傻!好歹是受过现代社会熏陶的自己怎么来到这里后变的这么傻?“香水——、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怎么想不到呢?现代社会玲琅满目的物品自己怎么想不到呢!火柴、牙膏、香皂、各种日用百货……,枉自己还是现代社会过来的、三年来却脑袋一根筋的想着玻璃什么的,思维太窄、人太傻了!……”
傅宁干脆找了张纸,把自己能想到的现代百货都记下来,然后一样一样的去分析整理,看看哪些能做哪些不好做,又有那些是投资小、见效快而且利润丰厚的;而当前最容易的就是生产些简单的香水,代替富人们常用的香囊和熏香,肯定是易生产、好销售、利润足的东西。
说做就做;找来蒸锅、招来工匠用铜皮打制冷凝器,让佃农去采摘野花,蒸馏出的香精用蒸馏出的酒精勾兑调制,半个月的功夫下来就制出了几十个小瓷瓶的香水。在香水小瓶子上漆画上几个自己都看不懂的英文单词,乔装扮作一位海商的败家儿子、偷偷在扬州城中找青楼女子和富商公子把香水卖掉,居然卖出了数千两银子。
有了银子后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扩大香水工坊,傅宁深知、没有相应的势力的话财富只会招来豺狼。置田买地扩建庄院、招买佃农和仆役;地租低一些、仆役待遇好一些,施粥送药、寻访扶助孤寡贫苦之人,傅宁迅速取得乡邻们的好感、成了众人眼中的大善人;所费银两不多却取得了极好的效果。实际上虽然有些市恩沽义但是却增加了仆役们的忠诚、获得乡邻们的交口称赞。其实所谓的势力就是人多了、对你好、为你助力为你着想,那么你的势力就厚实了起来。
打造更好的蒸锅和蒸馏器、采买各种新鲜的花朵、订购各种精美的小瓷瓶、在蒸馏时尝试加入各种香料中草药、不断的实验和调整配方、提高工坊仆役的待遇、严格保密措施,香水的种类和质量越来越好。
物以稀为贵,傅宁没有大工业生产香水的打算,而只是不断的提高香水的质量,少量多次的饥饿式销售、稳步的增加产量。至乾平十七年冬傅宁盘点总结一年的时候已经累计研究出三十六种香水、获取了二十万两银子的利润,然而二十万两银子香水并未给扬州的商业带来什么波澜,以至于傅宁即感慨自己半年来的收获又感慨自己的渺小,相对于扬州的富豪自己实在是太渺小了。
香水的利润大量用于置田买地,并建立了几个研究玻璃、水泥、蒸汽机以及纺织机的小工坊;名下已有数千亩的田地和大量的佃农、研究工坊数十个工匠集中管理并辅以严格的保密制度。傅宁已经是一方财主,成为姚湾村附近最大的地主和最好的善人。有了地方上稳固的社会声望和势力、乾平十七年冬的时候傅宁开始有计划的扩大香水销售,以划区分销的方式和几位海商签订契约,开始全国市场的定额香水供应,短短三个月就从香水中获利两百万两。于此同时、为了防止工艺和配方的泄密甚至专门增加了一支五十多人的护卫队保护香水工坊。
当乾平十八年春傅宁娶了姚湾村姚姓族长姚世元的同宗侄女姚芸为正房后、大宗族的力量开始显现,姚湾村是一个五千多人的大村庄,当每一个村民都开始自发的维护“大善人傅宁”的利益的时候、来到姚湾村的每一个陌生人都被村民严密的监视着,虽然因此闹了些笑话但是却也大大的加强了姚湾村的团结和工坊的保密。贾宁自叹:“人多力量大,‘古人’诚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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