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夫也不生气,反是更慎重了些:“大人不知,这毒用得微妙,便与寻常病情无异,一般的大夫往往误以为病,以治病之药断之,如何能损它分毫。反是日积月累,中毒日深,发作起来便格外见效。大人可是这半年之内咳血日频?时常心口针扎火灼一般,剧痛难止?”
齐大夫连连追问,林海的心情随着点头越发沉重。
“这便是了,莫怪你们不知。这种毒我仅见于宫闱之中,乃是秘药,一般人想用也无处寻它。”
主仆三人脸色都白了,林铭玉沉默了一会,便道:“既然知是毒药,大夫你可有解毒之法?”
林枫激动道:“大夫,求您务必救我家老爷!”他跟了林海一辈子,对林海忠心到骨子里了。
林海双目中燃起一线生机,半坐起身。
齐大夫沉思片刻,缓缓道:“老夫只见过此毒两回,中毒之人如今尸骨已寒。据我所知,此毒药性甚缓,观大人之前的病情,按理还能拖得半年。只是不知为何,这半年来药量中了,才加速毒发。正是因此,毒发来势虽狠,还不到最厉害的时候,医者治病救人,但有一线希望,老夫愿意勉力一试。”
林铭玉抓住林海的手,心里一喜,忙对齐大夫道:“多谢您。您需要什么,只管跟枫管家吩咐,若是有不能够的药材,我说什么也得想法子弄回来。”
齐大夫笑道:“大爷言重了,所需的药材虽是难得些,二公子府上便是全的。我这就开个单子出来,您捎去给二公子便成。”
林铭玉这才放下心。林海说了这会儿话,已经累了。林枫带了齐大夫去外头写方子,林铭玉便扶着林海躺下去。
“爹,您说这是谁要害您?”林铭玉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先前穿越多次,也没这一出。下毒之人借着贾敏之死在林海身上施放慢性毒药,哪怕林海身体有哪里不舒坦了,旁人只当他心痛神伤,不会往毒药上想,这心思何等缜密,何等毒辣!
细想林海中毒的时间之长,林铭玉不禁不寒而栗。
林海与他想到一处,但不若他那般外露出来,只神色间一片沉重冷峻。他若有所思地望向枕边一侧,谨慎道:“爹爹心里还没想明白。铭玉,你与林枫、齐大夫去嘱咐一声,中毒的事儿不要让人知道,除了我们四人,再不可对第五人说起。哪怕你姐姐问起,也不要跟她说。”
林海拍拍他的手:“你姐姐身体弱,不要吓着她。”
林铭玉应了,过一会,还是没忍住:“爹爹,你心里猜的是谁?会不会是——”林铭玉做了个口型。
林海眉头一跳,忙低声道:“别胡说!你小孩儿家懂得什么。爹爹累了,你也累了,去歇着吧。”
林铭玉见他确实是累了的样子,想起身回房,终究是不放心,又坐到床上。
林海把眼睁开,板着脸问:“作甚又坐下来了?”
林铭玉眨眨眼,笑眯眯道:“爹爹是睡,我也是睡,不如我就在这里陪着爹爹一块儿睡吧。离家这许久,爹爹有没有想我和姐姐?”
林海冰冻的脸融化开,眼里带了笑意:“过了九月,你便十岁了,还像小孩子似的跟爹爹面前撒娇,你羞不羞?”说是如此,手却移过去,轻轻掀起被子一角,人也移开了一些,让林铭玉躺在他身边。
林铭玉挨着他躺了,把他的手放到被子里,放到自己身前用两手抱着,闭上眼睛笑着说:“这才是家呢。爹爹不要说话了,快些睡吧。”
林海轻轻笑起来,再看过去时,林铭玉已经睡着了。他把手从林铭玉怀里抽出来,摸了摸他嫩白的脸蛋,小小的脸上两弯长长的睫毛顺服地覆盖在下眼脸上,投下两道浓重的阴影,墨睫白肤,显出一种惊人的美。
这个儿子像足了贾敏。林海怜爱地叹息一声,想起儿子方才说的那句话。
——是谁在暗中下此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