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怀着戴罪之身在董家做了三年工的胡松岩“刑满释放”回家对着三年没尝的山珍海味大快朵颐的当儿,大半个金陵自诩风骨高洁喜好在秦淮河畔的销金窟里附庸风雅的士子文人们都知晓了,这个肚子里没几两墨水倒是有大把的黄白之物,跟自己争个你赢我输的胡家少爷回来了。
这金陵会不会变天他们不知道,倒是这纨绔荒唐的胡家小子回来了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多了那么半天,不管是在秦淮河到了夜晚便会大放异彩的画舫上,一整夜都埋在温柔乡的公子少爷,还是登上金陵巍峨雄壮,远眺风光,指点江山的文人都没有见到这纨绔公子的人影。
那从董府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着纨绔浪荡子转了性子,不在像前两年在董家胡作非为弄得鸡犬不宁,这些个等着看他出丑的冬公子少爷们也都一大早出了门,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态都想着见了胡家少爷的面儿说两句揶揄的话,好让几年前老是被压在下面的自己好好出口气。
只是这日头从东边慢悠悠的升起,再到现在缓缓往着西边落下,也不见那个哪里热闹便能见着身影的公子哥,莫不是从董府里传出的消息是真的,真当变了性子变成了一个缩头乌龟,正当这帮士子少爷百无聊赖,准备回去,忽听得自己身边急匆匆的小厮满头大汗的赶来,在耳边说了两句,登时喜笑颜开,笑着搂住身旁的歌姬,说着再过两个时辰回去。
是以当整个金陵都知道了胡家少爷在府中给那个陪着笑脸,带着见面礼一听他出了董家门便匆匆赶来的公子哥赏了一耳光时,这些个公子士子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被金陵府尹惊堂木一拍判进董家禁足做三年工,与仆役同吃同住,再奉上三年几百顷的收成修身养性也不过是屁话,纨绔便是纨绔,总不能改正的。
胡府里那被胡松岩赏了一耳光的俊逸男子坐在饭桌前,在两个年幼女孩诧异的目光中,跟胡松岩推杯换盏,满面笑容,似乎刚才在院子里当着所有家丁丫鬟和他小厮的面儿赏的一巴掌就只是春风拂面那般轻柔,堂堂金陵四家之一与胡家平起平坐的林家公子好似没有什么脾气,丝毫不在乎如白玉脸颊上的绯红掌印。
一旁两个小妮子战战兢兢的坐在一旁不敢乱说话,见到了看似温润如水的公子笑意盈盈的迎上林子驹,和煦春风一般的笑脸不变,只一两句话便直接赏了人家一巴掌,看来这金陵传闻的胡家公子纨绔荒唐,做事不讲道理的传闻还真是有道理。
林子驹像个没事人一样端起酒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招呼身后的小厮拿过一方锦盒笑道:“庆祝胡兄再世为人,日后这不论是画锦阁大门还是绣春楼的画舫一直为您开着,这是小小礼数,不成敬意。”
画锦阁和绣春楼都是金陵最负盛名的青楼,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富豪商贾最爱去的地方,当然也是他们这样的纨绔子弟跟人斗富的销金窟,胡松岩笑着连口“好说好说!”丝毫没半点礼数直接一只手拿过锦盒打开,里面是两串熠熠生辉的珊瑚珠链子,着实华贵,胡松岩笑着两根手指捻起,对着一旁两个不敢动筷子的小妮子说道:“好看吗?”
两个小姑娘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饶是苏婉珞想什么说什么的直爽性子也不敢说话,林幼芝性子沉静,会动脑筋,瞧了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珠串子,哪有女孩儿不喜欢样式径精致的玩意儿,诚实的点点头:“好看!”
“那就好!”胡松岩哈哈一笑:“就怕你们说不好看,不是掉了人家林公子的面子嘛!来,一人一串收着!”
两人一愣,不知该不该去接,胡松岩便直接把在经济发达的宋朝都少见的珊瑚珠串子塞到两个女孩手里,顺便捏了捏她们柔软无骨,散发着清香的柔荑,令得两个小姑娘脸颊绯红方才作罢,哈哈大笑的坐回位置上。
将这纨绔公子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想着临来前父亲嘱咐的话,丝毫不在意他是如何将自己的小礼品随意赠送,都听说三年里这胡松岩改了性子都是屁话,倒是这两个小妮子一个生的活泼可爱略显丰腴,另一个性子沉静,样貌清丽,身段苗条,都是好好的美人坯子,给这纨绔子弟拱了倒是可惜,不过最爱人家妻子尝鲜的林家公子倒是不介意,等到胡家倒了,有的是机会,脸上这一巴掌可不是白挨的。
临来前家里的老头子就再三叮嘱,便是要瞧瞧着胡家公子是否正如金陵所传言的变了性子,兢兢业业,此时一看到底还是家里的老头子看得明白,表变里不变,天下纨绔都是一个性质,自认表面风花雪月实则兢兢业业接替家业的林公子想到这里,不由觉得心里舒服。
胡松岩不在乎这骚包小子心里如何意淫,这府里为了自己尽心尽力做的一桌子好菜可不能浪费,对着两个小妮子道:“吃啊,可不能浪费了!”说完自顾自的扒饭,模样毫不拘束,没半点斯文。
看到了想要看的,自认隐忍实则向上的林子驹笑道:“既然胡兄忙着吃饭,在下家里还要跟老头子说说胡兄回来的好事,就不打扰了。”说完便带着两个小厮远去。
见面就给林家公子一巴掌的胡松岩放下碗筷,那张温柔和煦的表情依旧如此,温润如受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莫名的玩味,当面就给人打脸这件事情胡松岩想过那林家老头子的反应,不过这个前几年跟胡家大公子私交甚好,一起**喝酒,就连犯事都有份的林公子在那纨绔大哥带着家眷老娘跑远的时候,安然躲在幕后优哉游哉瞧着这么一出胡家树倒猢狲散的好戏,赏他一巴掌都是轻的。
不过也得给人心安不是,这一巴掌给他留下个藏不住心事依旧纨绔的形象,让整了一出都没有整倒胡家的林家公子一听说自己出来赶紧过来确认的心态,实在说不上什么有哪点跟韬光养晦沾上了边,倒是着一巴掌和随手将价值连城的珊瑚珠子送人换得整个金陵公认的纨绔之名,这买卖在胡松岩看来,不亏。
桌前性子沉静,心思却灵活的小妮子偷偷观察在整个金陵都是耳闻的纨绔公子,若不是方才的一巴掌和随手赠与自己的珊瑚珠串,那张俊俏飘逸的皮囊单独拿出来着实看不出有哪里纨绔了,注意到正在偷偷瞧着自己的小妮子,胡松岩忽然转过头,两双目光相对,林幼芝吹弹可破的笑脸顿时一红,赶紧低下头。
胡松岩自认自己是公子也是纨绔,笑嘻嘻的冲着两个女孩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笑话!”
见识了方才的动静,心头对他有点敬畏害怕的两个小妮子一愣,皆是摇了摇头,胡少爷也不卖关子:“从前有一只猴子喜欢在各种动物面前蹦蹦跳跳,就算是野狼豹子见了都对它很恭敬,你知道为什么?”
两个小妮子摇摇头,被少爷古怪的问题激起兴趣,性子爽朗的小妮子似乎忘了方才的动静,奇怪的问道:“一只猴子,豹子野狼怎么会那么恭敬呢?”
胡松岩说道:“后来老虎死了,他在豹子野狼面前蹦蹦跳跳就被吃了!”
不爱说话的林幼芝也被他的问题搞得疑惑,忍不住问道:“老虎死了,跟猴子被吃有什么关系呢?”
胡松岩看着两个表情认真的小妮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丝毫没有俊雅的气质,笑的不可自抑,差点背过气去:“因为这只猴子是老虎从小养着,养大了吃的,后来老虎死了,猴子在豹子野狼面前蹦蹦跳跳当然被吃了,这猴子从小被老虎养大还以为自己也是老虎了,对着太阳活蹦乱跳,还真当自己天天向上了。”
听着笑得不可自抑的公子讲出听不出哪里好笑的笑话,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陪着笑,还是赞赏拍马屁,对人情世事并不了解的两个小妮子坐在位置上呆若木鸡,还有那个笑得就跟抽风似得胡家少爷。
从林子驹进门到现在都没有说过半句话的管家赵凌福一听,会心一笑,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双本来浑浊的双眸此刻却是清明清澈,看不出一点老态,走上前恭敬的给胡松岩添了一碗饭。
笑个不停的胡松岩喘了口气对一旁和蔼微笑的赵凌福道:“福叔,你觉得好笑不!”
赵凌福笑道:“小老头长那么大,听过这么多笑话,也没听过那么好笑的笑话。”
胡松岩望着满桌子华丽美味的菜肴,面色恢复如常,他不喜欢喝酒,都说酒后乱性,他觉得这是屁话,看到漂亮姑娘就算不喝酒也会乱心,还会乱心,前世喝惯了高浓度的白酒,早已对这个时代虽然香醇却没有劲道的酒酿不感兴趣,此刻他却有种想喝酒的想法,笑道:“福叔,我今天开心,你陪我喝一杯。”
在两个小姑娘印象中从来都是不苟言笑,严肃冷厉的老管家破天荒的笑道:“小老头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