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具没有七情六欲的躯体呢?
就如同刚刚那位姑娘一般,痛苦也好,快活也好,都是旁人的感受了,而非是她自己的,死亡与生存的差异对于她而言全无不同,只能由他人定义。
其实原本任逸绝也不太明白这种感受,可谁叫他认识了千雪浪。
只要魔母还活着,她就无法割舍天魔,无法放下这份情意,可是她很快就会死去,死去之后一切都将终结。
她的一生,她对于天魔的爱意,都将在死亡之中结束,她的残魂将生生世世都不再拥有任何感知。
若说和仙君的死亡是牺牲,那么魔母的死亡则是解脱,牺牲是为有形之延续,解脱是为无形之消亡。
无情至有情,有情至无情,玉人又会如何看待?
任逸绝来不及理会百无禁的打趣,而是专注地看向似乎陷入思绪之中的千雪浪。
这让百无禁不禁愣了一下,眨眨眼睛,终于发觉在场四人里似乎有三人都在某种情况下意会到了什么,把他完全隔离出去。
千雪浪修正了自己的想法:“你在期待死亡。”
谢焕摇了摇头,好整以暇地回答:“我只是在付出代价。”
“代价应是一种牺牲,一种遗憾。”千雪浪冷冷道,“若真是代价,你又为何能这般沉着期待?”
“何不问问你身后的剑。”谢焕忍不住大笑起来,“以身铸剑之人,为何甘愿付出这般代价,那把剑是活着的,我感觉得到,他必定是自愿的,否则这会是一把魔剑,而不是一把情剑。”
千雪浪一时语塞。
“代价,为何人总是心甘情愿付出代价呢?”谢焕握着椅子的扶手站起身来,黑裙垂落而下,她望向黑纱,“因为人想要一个结果,殉身之人必定有想杀死的对象,或是为了复仇,或是为了……呵,或是为了你们所谓的正义,为了芸芸苍生。”
她缓缓到黑纱而成的帷幕前。
“这滋味如此甘美,令他心甘情愿赴死。”谢焕侧过脸来,“死亡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代价,不是吗?”
千雪浪沉静道:“那对你而言呢?”
谢焕思索了片刻:“我?此时此刻,失去魔主才是我要付出的代价,这一点与我的死亡必然一同到来。”
百无禁轻轻呼出一口气,不知为何,有种莫名其妙的焦虑感浮现在心头,他咳嗽了两声,也一道站起来,试图不那么尴尬地出声阻断这场对话:“打扰一下,我们非要在这儿说话不可吗?怎么说这也是天魔的老巢。既然现在大概的情况已经了解了,我们就不能绑架这位……魔母夫人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再闲聊吗?”
就在谢焕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忽似觉察到什么,撩起黑纱的一侧,走了出去。
百无禁瞠目结舌,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任逸绝,指了指自己:“我看起来是不是毫无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