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中一回府,萧望之便径直进了书房,遣人拿了副棋子在案前独自下棋。
过了片刻,家仆在门外禀报,“老爷,中常侍大人来府里宣旨了。
”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萧望之语气平静,抬手将方才下到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拾起,又重新放回棋罐。
最后一个棋子落进棋罐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砰”的一声,书房门被猛的推开,萧望之抬头望去,便看见萧弋冉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外。
萧望之面上扬起一丝笑意,冲着萧弋冉招了招手,“既然来了,就过来与爹厮杀一盘。”
看着气定神闲的萧望之,萧弋冉心中的慌乱褪去了不少,她平缓了呼吸,轻移莲步,走到了萧望之对面坐下。
“请父亲赐教。”
萧望之一抬手,萧弋冉便执了白子先下,萧望之执黑子紧跟着她落下,两人就此博弈起来。
萧弋冉学棋时间不长,棋艺还略显得生疏,下了二十来子,便落了下风。
而萧望之落子精准,攻势凶猛,丝毫没有对萧弋冉手下留情,不消一会,局势已定,萧弋冉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罐,抿了抿嘴,沮丧的说道,“我输了。”
萧望之拿起一旁的茶盏细细畷了两口,开口说道,“赐婚的事知道了?”
“赵公公方才来宣过旨了。”萧弋冉低着头,闷闷的说道。
萧望之看着无精打采的萧弋冉,心中怜惜,不由的放软了语调,“你来寻我,可是对赐婚之事不满意?”
萧弋冉没有出声,紧锁了眉头,过了半响,方才开口,“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冉儿刚刚过于鲁莽了。”
萧望之听了她的话,心中愧疚更甚,自打萧弋冉出生以来,便一直被其视为掌上明珠,平日里没让她受过半点委屈,吃穿用度一应也是最好的,本打算待她及笄后,让她自己挑选夫君,没成想宣帝的一道旨意,就草率的定了萧弋冉的终身。
萧望之越想便越觉得对不住萧弋冉,一时间,萧氏的利益,朝局的混乱纷纷被他抛在脑后,他语气焦急的开口,“要不父亲进宫去求陛下,请他收回成命,你看如何?”
萧弋冉这才抬头,她看着萧望之眼睛里的疼爱与愧疚,心中一暖,说道,“陛下赐婚,本是萧氏荣耀,父亲若是贸然拒绝,到时候引的圣上不快,进而施怒于萧家,到时候岂不是让父亲为难了。”
萧望之叹了一口气,“枉我作为一朝之相,到头来竟连女儿的婚事都决定不了。”
萧弋冉出声宽慰他,“女儿家总是要成亲的,说不定那淮阳王倒真能成为女儿的良婿呢。”
听了萧弋冉的话,萧望之略一思索,随即面色严肃的开口,“以往我观淮阳王,总觉得他过于平庸,平日里看他,也是带着些轻视的。不过最近这段日子,他倒是屡有过人之处,陛下对他又颇有几分宠爱,这风头怕是要盖过东宫了。”
“那日崔府诗会,大兄领我前去,淮阳王那篇酒会诗,的确很是出彩。”萧弋冉眼神有些复杂。
“酒中念幽人,守故弥终始,”萧望之赞赏的点了点头,“的确写的不错。”
“古人云志气高远,形之于诗,能作出这样的文章,想必淮阳王也是个颇有风骨之人。”萧弋冉平淡的说道。
“倘若才华过人,日后做个闲散王爷也就罢了,可陛下今日指明了要我萧氏依附在他淮阳王,恐怕,”萧望之压低了声音,“恐怕陛下是存了让他与东宫分庭抗礼的心思啊!”
萧弋冉神色微动,口气仍是平缓,“若是陛下有易储之心,他日淮阳王荣登大宝,我萧氏一族有辅佐之功,地位定当更加牢固。可万一陛下只是怕太子独揽权柄,想用淮阳王抑制东宫,届时……”
“届时太子登基之日,就是我萧氏覆灭之时!”萧望之目光阴冷了几分。萧弋冉微微颔首,并未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