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三日里,陆昭老老实实地待在驿站内。
瘟疫已经蔓延至全城,死伤过千。
她开始理解萧煜为何要瞒着自己,为何不允许自己接触尸身,为何明明稍一想便知瘟疫并非郑家策划,却还是将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算在其中。
那是因为,关心则乱。
不,不是。
陆昭将自己跑偏的思绪收回来,即便郑家发动瘟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一旦成真,殷城当中的每一个地区都将成为“城北”。
因此,萧煜是做尽了最坏的打算,顾全大局,而非什么关心则乱。
自从得知自己不听劝阻跑去了凉州大狱,他加派了看守驿站的人手,在她身体痊愈之前,没有半分出去的机会。
陆昭在脑海中推演着回京之后的进程,思虑自己与大梁的关系,又期盼着林蕴秀的回信。
她抬手在黄历上勾下一笔,距离萧煜离开驿站,已经过去四日了。
那一晚,战场上飞卷的黄沙又出现在了自己梦中。
城内士兵的欢呼声震耳欲聋,而城墙外,玄甲军的尸身堆积如山,萧煜浑身负箭,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浑浊的双眼凝望着远处,一形单影只的飞鸟唳过长空。
“陆昭……”
那声音低沉而嘶哑,混着喉间血流不断涌上的汩汩声。
陆昭?他念的是陆昭?
梦中的她思绪骤乱,一转眼,九皇叔的尸身于闹市中曝晒七日,而后悬首城墙,死后仍不得安宁。
陆昭颤抖着惊醒,已是满眼泪痕。
自那七年前的记忆被证实后,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梦境多半是真实的。
难道上一世,萧煜当真是那般下场?他又为何念着“陆昭”?
城北的尸身日日不尽地被抬入乱葬岗,她回想着两人分别时的仓促,心中顿生起无边的恐慌。
陆昭将身子蜷缩起来,紧紧攥住了袖角。
她从未有一刻这样想见到他。
而正在此时,屏风外忽然传来了开门的声响。
陆昭蓦然一顿。
自己的房间外有玄甲卫把守,有谁会在此时进出?
那人的脚步声刻意放缓,步伐沉稳,可以听得出是武功极为高强之人。
她装作熟睡,默默将手伸向了枕下的短刀。
那人渐渐逼近,却在距离床榻的一步开外站定了,他没有进一步行动,却也并未离开。
陆昭迟疑片刻,握紧了手中刀。
下一刻,正在那人欲转身离去时,她骤然挺起身,一手掀开帷幔,一手毫不犹豫地向那道黑影横刺过去。
人影一怔,旋即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同时跪倒在了床前。
门外传来寻影压低的声音:“殿下,怎么了?”
萧煜凝望着她,那双眼仿佛含着泪。
“没事,守好。”
陆昭顷刻松了手,那把刀落下,她望着近在咫尺的萧煜,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九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