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指定太阳战车的马匹,右手举起薪木。以挣脱疲惫的激奋,将头颅昂起。半堕的身躯极致抻开,形绽暴躁的一息脉动,让他喑哑得快要破碎的发声,激烈了喉结的瞬间膨胀。
恰卢利垂下头,不敢直视堡珈珥畸变的姿态。传入耳朵的嘶哑,让他惊恐地想起崩力猝死的马匹。
众侍者不敢停止手中接近法器的乐器。尽管他们知道:意志涡流风似的催化,足以让失控在音声中的肢体分崩离析。
但是,这是冰卢厝最痛苦的祭礼。不拼力破局,意志炼生的精魂就会溺死在堕落的淤泥堆,拘成永难超生的苦灵。
众侍者骤地暴起。他们放纵狂浪的铁手,将柔绵丝弦、孔洞之木、玲珑铁箍,极致张力而佐,卓尔放大乐器承音的极限。
竖琴飞奔的指,敏捷勾撩,飒划翻腾如狂风怒号的冲动。惊颤中模糊的线条让整个高弓之琴,变作响彻宫殿的雷鸣。膨胀、崩落的空气,随弦音猝硬的块垒,简直有形可触。
风笛灵音穿梭如啁哳之蛇,无形穿刺空蒙混沌。显示韧性不灭的犀利之箭。
惊铃怒马,摇曳不死的铁光流苏,变作燃在轮廓边沿的火焰……
冰卢厝族人再不是理智垂首的肃穆客。一个个被祭歌的音爆控动,以怒火点燃贲血如焰的狂烈,挥动手中没有点燃的薪木。
他们显出屠兽的狰狞,渴于以力佐杀身手可触的任何物体。
顿时,整座大殿变作猛焰飙升的巨型篝火,只消天穹斜飞如刀的风丛响起,整个宫殿就会变作自旋不息的星颗。在一瞬之际,华丽猝死。
冰卢厝族人音韵错叠不齐的祭歌,带着痛极成欢的交辙轨迹,每个生命个性锋凸的自我,诠解璀璨力竭的破碎,精一饰注祭主堡珈珥指定的礼仪与目的。
琉璃光下,烛光摇晃。
堡珈珥发际如源,滚滚流淌的浊汗掩过面颊,仿佛痛苦弯曲的血液。头颅变得僵硬而麻木。
随着最后高辇之声华丽飙飞的音丛,堡珈珥身形一窒。时空戛然寂灭……
只听见:堡珈珥右手缓缓落坠的薪木,略带低徊的风,旋转……清响地砸在石质地板上,回响弹跳,滚到大殿中央。
恰卢利知道:拿不住的薪木,就是化不开凶兆的劫难。预料复现的悲怅,让他再也逃不掉精神酷虐刀,对意念支撑之心的最后戳击。
他感到浑身冷冽到疼,仿佛诅咒的黑手,从温热的胸口上,破体而穿,一把攫取了流血的心脏。
恰卢利不甘倒下,因为眼中高矗荣耀的那个尊者——祭主堡珈珥依然存在!
他愿意是在祭礼中站立而死的傀儡,也不自愿屈于疼痛,让冰卢厝祭礼最后的侍者变作孱弱得——抛下祭主的背德者。
堡珈珥仿佛怒视一只失控的猛兽,他侧脸看向那块一直被心火点不亮的薪木,右手指微微弯曲,从鼻翼、脸颊划过汗珠之河,以鄙夷与愤怒之色,透出双瞳锐光——闪耀下最后的征服。
堡珈珥走在一个人的世界。他没有回首目视身后的族人,而是一步一步,足音毫不紊乱地走向——中央高台、祭献太阳尊的高腰酒壶。
宫殿静谧。
拱顶,高阔放浪的夜风,以风鞭有形抽击的震动,扬起尖锐的尾稍,拓拔暴虐的任性与无情的残忍。
石壁上,刀剑斧钺状的冰卢厝锲字,仿佛幻光下原始初意以示千年的图腾。
被窗叶折变的野风,并没有击灭宫殿里、每一盏被堡珈珥祭祀曾加饰过的烛火。法器一般昭着灵性之光。
堡珈珥被一颗纯粹执着的目的心炼化。此刻,执一的意念就像浑整绽力的铁戈。看似宁静,心刀透彻犀利的光锐,只有恰卢利隐隐可感。
是的,被祭歌粹生刚韧血性的堡珈珥,这一刻,信念已达质跃的一个临界!
走动的脚步,在恰卢利心上抖擞潜隐的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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