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日,南昌
这座江西的省城自从弘光元年(1645年)六月由金声恒、王体中部占领之后,被纳入清廷的统治已有一年多了,一直是清江西巡抚、巡按以及江西提督的驻地。
与平日里不同的是,城头以及城中军营中的绿旗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满洲正黄旗和镶蓝旗旗号所覆盖。大营里人吼马嘶,随处可见剔着金钱鼠尾、身着黄色或蓝色镶红边甲胄的满洲兵,几里哇啦、嘈杂不堪的话语声直刺人耳膜。
附近的百姓大都吓得不敢出门,虽然他们已经被强制勒令剃发易服、名义上成了“大清”的属民,但是面对传说中凶神恶煞一般的满洲建奴却依然心有余悸。
巡抚衙门大门口,平时站岗的绿营兵几乎全被头顶“避雷针”的建奴所代替。入得大门,在通往内院的甬道上,更是站满了明盔明甲、红缨高竖的白甲兵。
此时,在衙署后堂会客厅中,一名四十出头、身着精良铁甲的建奴将领正满脸怒容地坐于首位,这便是刚刚率军抵达南昌的正黄旗固山额真图赖。在他的前方两侧,江西巡抚章于天、巡按董学成、江西提督金声恒以及刚被委任为南赣总兵的柯永盛正低头站立,大气也不敢出。
“尔等手下空有数万之众,为何连一个小小的吉安也拿不下来?!”图赖对着眼前的数人暴喝道,“纵观其余诸省,我大清兵马无不所向披靡!唯有赣南却一败涂地,居然还让那伪明残军占了上风!实在是可笑之至!你们的心思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图军门息怒,”章于天战战兢兢道,“由于各路伪明援军赶到吉安……”
“胡说八道!”还没等章于天说完,图赖又是一声暴喝,“你当我完全不知情吗?!是你等先退兵,伪明各路援军才陆续赶到了吉安!无能也就罢了,还要抵赖?!”
这下,章于天再也不敢随便开口了,董学成脑门上也沁出了层层汗珠。
四月底,征南大将军博洛抵达南京之后,便得知了金声恒等部在吉安城下吃了败仗大败而归的消息。当时,博洛就怒目不可遏,大骂金声恒废物,只是当时即将攻打鲁监国政权,一事没来得及顾上这事。等到荡平浙东鲁监国政权之后,博洛想起吉安之战几乎是越想越来气,他怎么也想不通,金声恒、柯永盛数万之众居然连数千明军守卫的吉安也拿不下来!就算后来赣州部分明军援兵赶到,也不过万余人马,可金声恒等人不仅没有丝毫进展反而仓皇北撤,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因此,在剿除了鲁监国残余势力之后,博洛除了亲自率领主力朝福建进发,又让图赖率正黄旗和镶蓝旗共近万人马前往南昌,督率金声恒、柯永盛等部再次进攻赣南,以求两路并进、一举捣毁隆武朝廷。
“征南大将军听说此事之后,很是动怒!”图赖继续吼道,“让我抵达南昌之后务必查清细则,重重地惩处那些只会败坏大清声威的废物!”
金声恒和柯永盛二人垂手而立,头也不敢抬。图赖的话虽然让他们听得很是郁闷,但作为奴才又岂敢公然反对主子?
不过,图赖却似乎不想轻易放过他们,站起身来到他们跟前,怒骂道:“上一次可是你们二人负责攻打吉安?!数万人居然打不下数千人把守的一个城池,你们都是废物不成?你们的部下都是些酒囊饭袋不成?!”
“图军门息怒,请容末将仔细道来。”金声恒壮起胆子说了一句。
“说!”图赖怒目圆睁。
“嗻!”金声恒说道,“本来,末将等完全可以拿下吉安,只是没曾想那伪明赣州总兵庞岳居然在短短两日内便率援兵赶到,实在是令末将等猝不及防。并且,那庞岳诡计多端,帐下更有万余精兵,又乘机偷袭了末将的粮草储存地,因此……”
“住嘴!”图赖粗暴地打断了金声恒,“他有万余精兵,难道你手下只有几万头猪?!他诡计多端,难道你脑子里装的就是狗屎?!你这厮吃了败仗还不好生反省,反倒要千般狡辩抵赖,实在是可恶至极!来人!”
“在!”几名彪悍的白甲护卫应声而入。
这下,金声恒与柯永盛都被吓得不轻,想要辩解求饶却发现嘴唇在哆嗦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把这二人给我拖出去!”图赖指了指金声恒与柯永盛,“重打三十军棍!”
“嗻!”白甲护卫们轰然应诺,架起金声恒和柯永盛就往外拖。
“图军门赎罪!”“图军门赎罪!”金声恒和柯永盛二人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喊。虽然打军棍不比砍头那么严重,但对于他俩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惩罚,遭受了皮肉之苦不说,在面子上也过不去。
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金声恒与柯永盛的惨叫声。这军棍由图赖身边的戈什哈来打,自然不会有半点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