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泊昭虽位居王侯,却一生孤苦,自幼不得父母宠爱,十四岁离乡,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他的军功都是血和汗,一点一滴的积攒下来的。偶有回乡,家中的父母兄长也无不是想着如何能借着他的荣耀,好去谋得财富地位,又有谁真心对过他,担心他过得好不好,过得累不累?
手刃亲兄,气的父亲身亡。生母怨恨,母子隔阂极深。恋人早逝,他独自守着婚约。国家危亡,担子尽数压在他身上。定北之乱,亲眼看着手下兄弟惨死。期盼着麟儿,又遇到亲儿夭折,他初为人父,又何尝不痛?
凝香扪心自问,在孩儿夭折时,她只顾着自己的伤痛,却从没有想过,那也是梁泊昭的儿子,他的痛楚,定不会比自己来的少,只不过她尚且可以沉浸于悲痛之中,不问世事,他却不行,即便心痛的麻木,也还要死死压下去,面对那一个个将全副身家交给他、信任他的将士,他不得不狠下心,舍下私情,即便亲儿刚死,也只得咬牙披上战甲,再次冲上疆场。
他心里的血有谁知,那些苦又有谁懂?
凝香心酸的难受,眼眶则是发烫,她咬了咬粉唇,对夫君的心疼几乎将她整个漫延,她恨自己,为什么直到回到京师,才慢慢明白了这些道理。为何直到与他分开后,才能咀嚼出他的不易与苦心。
上辈子,是她负了他,这辈子,她却仍然对不起他。
瞧着女儿凄楚羸弱的小脸,董母有些担心,“香丫头,你这是咋了,好端端的,眼睛怎么红了?”
凝香吸了口气,将泪水逼了回去,她摇了摇头,轻声呢喃;“没什么,我只是。。。。很想他。”
入夏后,天气一日日的炎热起来,自从凝香回京,梁母每日里都是歇在房里,许是不想见这个媳妇,也免了凝香的晨昏定省,每日里只让秦氏服侍,凝香心知梁母瞧不上自己,见到自己只怕更是生气,她也不去惹得婆婆不快,每日里只在衣食上为梁母多留了些心思,倒也是恪守着儿媳本分,事事尽心。
北疆的战事仍在继续着,这一场仗无人知晓何时结束,赵云平当日将凝香护送回京,未几便是领了侍从匆匆回到了北疆,凝香每日待在深宅,只能从管家那里得知点夫君的消息。
她只知道,这一场仗梁泊昭打的异常艰辛,但每一场仗,他都是亲赴战场,悍勇杀敌,帅不畏死,卒有何惧,几场大仗下来,只将神鹰国打的望风而逃,即便有大赫援手,也还是支撑不住,数次遣人求和,却无一例外的被梁泊昭回绝。神鹰国汉无奈下,竟放出话来,欲将掌上明珠,有漠北第一美人之称的阿诺兰公主许给梁泊昭,以求得两国结成秦晋之好,永不再战。
消息传回京师,百姓无不是拍手称快,神鹰进犯大齐多年,屡次扰乱边境,杀的汉人数不胜数,如今总算是能杀的胡人锐气,但凡想起他们夹着尾巴祈和,要将公主送来,中原百姓俱是大呼过瘾。
未几,又传来梁泊昭斩了神鹰国使的消息,自古以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此番梁泊昭斩了神鹰国的来使,便是等于昭告天下与神鹰死战的决心。区区一个公主,又如何能抵挡住他攻城掠地。
凝香听闻此事时,心里还是有些许的慌乱,倒不是为了那个公主,她清楚夫君的为人,但凡男人决定的事,别说什么漠北第一美人,哪怕就是天下第一美人,也不能让梁泊昭转变心意的。她担心的,是夫君这般不顾朝廷颜面,忤逆皇上,即便将来打赢了这场仗,等他回京后又要如何是好?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眨眼便入了秋,凝香已经与梁泊昭分别了半年,一百八十多天。即便每日的思念折磨着她,她的身子却圆润了,脸色也是明显的好了许多,白净的肌肤上透着淡淡的粉色,再也不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了。
董母与田氏已经带着官哥儿离开了京师,回罗口村去了,即便女婿在外做了大官,董母也还是不欲多待,说到底是这里是梁府,她住着总有些不自在,再加上梁母的缘故,董母也不愿让人说闲话,当初来京城只为了照顾女儿的身孕,如今见凝香爱惜身子,无需她在,也能将自己照顾好,董母也是放了心,离家这样久,委实也是惦记,凝香虽然不舍,也没法子,只得让官家派人,好生将母亲与嫂嫂送了回去。
待董母与田氏走后,凝香的日子更是难捱了,除了偶尔与秦氏说说闲话,余下的功夫便是躲在房间里偷偷习字,她学的第一个字,不是别的,正是一个“昭”字。
望着那一个“昭”字,她时常会看的出神,一颗心绞来绞去,想他,那样想他。
立冬后,京师迎来了第一场雪,与这一场雪同时而来的,是北疆大捷的消息。
梁泊昭在战场亲手射杀了神鹰国大将,踏平神鹰,攻占了神鹰京都辽阳城,俘虏其国汗,皇子,公主,嫔妃数百余人,一道押回京师。逼得赫连灼落荒而逃,退兵漠北,国人争相欢呼,沿途不时有各地百姓跪地迎接定北侯大军,至于梁泊昭本人,更是被国人奉为神灵,威望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