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有细小的雪片飘落到他的眼睛里,将他真正的情绪掩盖了过去。
不等我追究,他已神色如常,道:“本想同你多逛一逛,眼见着雪又下起来了,既然如此,便回家吧。”走了两步又顿住,问我,“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珠宝首饰,胭脂水粉,那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寻常没听你要过,你在我身边这样久,我竟都不知道你的喜好。”
我满不在意地道:“我没什么喜好。”隔了会儿,道,“不如你给我买个肉包子吧,我饿了。”
无颜扶上额,道:“好,徐记包子铺。”
我满足地从徐记包子铺中出来,嘴里一个,手上两个,无颜跟在我身后,有点像是在努力装作不认识我。
路上碰到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对自家娘亲道:“娘亲快看,那个姐姐一人吃三个包子,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小姑娘的娘亲语重心长地道:“二丫,答应娘,以后不要跟这个姐姐学好么?”
不知道是不是吃撑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边揉肚子,一边忧愁地想,今日恐怕又长了二两肉。
无颜晚膳几乎没用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也同我一样失眠。这几天他好像总是失眠,我偶尔会半夜起来喝茶,总是发现他醒着。
大概是听到了我的翻来覆去,他在黑夜里开口:“长梨。”
我道:“嗯?”
隔了很久,才听他道:“明日随我去个地方。”
我道:“这几天一直外出,我都累了,过几日再去好不好?”
他道:“必须去。”
我漫声问道:“什么地方啊,这么着急,缓个一两日都不行?”
他将我搂到怀中,道:“我已缓了很多个日子,不能再缓下去。长梨,无论去哪里,都陪着我,好不好?”
我往他怀中挤一挤,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喃喃应道:“好。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他拥紧我:“长梨……”
“嗯?”
我觉得他好像有句话要对我说,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他的下文,大约是在他的怀中比较安心,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不知道是谁轻道:“你以后是恨我,还是忘了我,其实都好。”
直到很久以后,我都记得那日的事。记得晨起时,他亲手为我描妆,一笔一画,极为细致认真。妆成以后,望向铜镜里,竟是一副嫁时的红妆。
他轻描淡写地道:“一时兴起,描一副红妆试试。”手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淡淡评价,“你嫁来的那日,有谁会想到,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竟也能一副倾城色。”
他的神色是我初见他时的冷冷淡淡,眸子里也都是冷漠,虽是夸奖我的话,听起来却十分疏离。
我正要开口,他已将描眉的笔扔到妆台上,头也不回,道:“把衣服穿好,马车已在门外候着,不要磨蹭太久。”
我哦了一声,起身走到床前,手忍不住抚上绯色外袍上精致的丝绣,忍不住想,今日究竟是去哪里,竟要我穿得这么喜气洋洋?
难不成他觉得我们成亲那日太过寒酸,想重新补回来?
在一种复杂的情绪中换好了那身艳丽的红装,略有些害羞的走出房门,马车已在院中候着,阿福率先见到我,目光一直,颤声唤道:“夫……夫人?”
立在马车前抚着马儿发呆的无颜应声回头,目光落到我的身上后,也有片刻的凝滞。
但是很快,他便别开目光,有些冷淡地道:“上车吧。”
阿福立刻将马凳摆好,道:“请夫人上车。”
我因为身上的衣服太繁复,略有些不适应,上车时,不小心踩到裙摆,快要摔倒时,一只手及时将我稳住,我正要道谢,就听无颜凉凉道:“笨手笨脚。”见我愣着,又道,“还不速速进去。”
我不知他今日的态度为何这样冷淡,在马车里小心翼翼地窥探他的神色,从他脸上却找不到答案,忍不住问他:“我们究竟去哪儿啊?”
他道:“到了便知。”说完就闭目养神,不再理我。
我见他无意同我多说什么,一边腹诽他吃错了什么药,一边自己挑着帘子去看外面,过了会儿,茫然道:“不对啊,这条路是往皇城去的,我……我们去那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