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师父抱了一会儿,突然听他在头顶问我:“还疼么?”
我抬头:“嗯?”
师父的手轻落到我的额头上,道:“怪为师方才没有控制住力道,否则也不会这样久,此处的红肿都未彻底消下去。”说着就将我按到座位上,解下手中的佛珠,又自衣袖间摸出一个小玉瓶,将里头的药膏在我额上轻轻抹开。
我微微扬起头,让师父更好下手,软软糯糯地唤了一声:“师父。”
师父不愧是师父,很是了解我,知道我会这样唤他定是有事要问,便淡淡道:“说。”
我道:“如果我不小心误会了你,你会不会不理我啊?”
师父道:“看情况。”
我接着问:“那如果情况很严重呢?”
师父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淡淡问我:“可是同这家的公子吵架了?”
我道:“他唤作无颜。”小心翼翼问师父,“师父,你觉得无颜怎么样?”
师父问我:“你这是在征求为师对你们这门婚事的意见?”
我略有些尴尬地点点头,等了很久都没听到师父的回答,偷瞄师父,却发现师父正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望着我,我伸手在师父面前挥了挥,“师父?”
师父回过神,语气极平淡:“为师一路上打听了这位无颜公子的为人,倒是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但,你今年才满十五,还是个小姑娘。将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交给一个年纪同自己差不多的人,你让为师如何放心?”看我一眼,挑眉道,“为师记得,你在信中说他待你苛刻,脾气也不好,怎么如今却是一副期待为师说他好话的模样?”
我写信的时候,都是在无颜那里受了委屈,想要发泄的时候,遣词用句自然不会很好听。前两日我还想,若有朝一日我要离开他,我一定毫不含糊,可是真正听到师父说要带我走时,我却发现自己相当动摇。
“其实,徒儿信中说的大都是气话,他待徒儿不甚好,却也不甚差,徒儿……”
师父却似不愈继续这个话题,打断我:“这两日你好好养病,身体养好了,便随为师回去。”望向门外的天空,神情有些悠远,“晋国如今尚且安稳,却不是久留之地。”
那时的我尚不知道师父话中的含义,只是隐约觉得师父说这句话时,眼睛里有一些悲悯的味道。而晋国兵乱四起,六国进入乱世,则是一年之后的事了。
也不知无颜是何时从七王爷那里回来的,我夜半醒来,发觉他已躺在了我身边。在此之前,他已睡了很久书斋,又加上前几日同我不欢而散,我已没指望他能再回来,昨日见他躺在我床上,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唔,他肯定是不小心走错了。
轻轻将他凌乱的头发理了理,察觉到他的脸上写满倦色,眉头也紧锁着,定然是累到了极点,否则也不会连外袍都来不及脱,便在被窝外面睡了过去。
他睡得极沉,就连我折腾着帮他把衣服脱了,又折腾着把他挪到被窝里,都没有把他折腾醒。我披衣下床,拧了个热毛巾,帮他细细地擦了脸,又端详了他一会儿,才重新躺进被窝。他正好翻一个身,留给我一个后背,我于是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又靠了靠,终于鼓起勇气将他给抱住了,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早上醒来,我们两个却换了个位置,被搂着的那个不知何时变成了我。
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眉心,抚了两下,突然想起一事,于是小心翼翼地起身,结果刚刚披上衣服,就听他唤道:“长梨。”
我眉头一动,往他看去:“你醒了么?”
他睁开眼睛看着我:“嗯,早醒了。”
我脸红了红:“那你怎么不出声啊。”
他道:“出声?难不成出声提醒你不准偷偷看我?”
我的脸烧了烧,问他:“你想不想喝粥,我去膳房看看有没有什么……”
他道:“交给下人便是。”伸手将我拉回被窝,道,“再陪我睡会儿。”
我躺下后问他:“你不生我气了?”
他道:“你便说说,我有何可同你生气的?”
我总结道:“我不该误会你,不该说你没有人情味,还不该偷偷向阿福说你的坏话。”
他挑眉:“还有呢?”
我想了想,道:“没有了。”撞到他眼神,忙添道,“还不该在写给师父的信里骂你。”
他眯了眯眼:“原来你还写信骂过我。”
我忽略他语气里的危险气息,问他:“七王爷找你什么事啊,怎么去了这么久?难道还是为了军粮?可是这太平盛世,怎么会需要军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