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懒洋洋道:“过来,替为夫濯发。”
这个人,醉了还是这样喜欢使唤人。我略略回过头,见他此时整个身子都没在水中,便放下了半颗心,踢掉木屐赤脚走过去,跪坐到水边的毯子上以后,探手捞起一把小梳子,着手帮他梳头发。
他的头发又黑又直,虽然沾了水,却很好梳理,他懒洋洋地靠在那里,放任我帮他把头发打理好。我将他的头发梳顺了,便用木勺舀了水,浇在他的发上,拿猪苓细细的洗。
寻常人家洗发用皂角,富裕人家才用得起猪苓,里头掺了香料,用后头发上会留下浓香。我笨手笨脚地帮他洗着头发,目光却忍不住往他身上瞄。他的皮肤极细,似乎散发着一层玉泽,瞧他的肤色,竟比我这个女人还要白皙——当然,我这个年纪在他眼里称不称得上是女人还有待斟斟酌。他的双手搭在浴盆的边上,微微朝后仰着,水珠在他修长的脖颈停驻片刻,便汇成细流滑到锁骨,看到他的喉结处微微一动,我不由得别开目光。
不能再看下去,再看下去不知道自己要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却闭着眼似乎都能猜到我的举动:“想看就大胆地看,有什么好怕的?”
我道:“谁想看了。”又添道,“看多了要长针眼,我可不想长针眼。”
他却悠悠道:“谁告诉你要长针眼?”
我道:“不都这么说么?”
他阖着眼睛,一笑睫毛就颤了颤:“成亲前,看了不该看的自然要长针眼,可是成亲后,便没什么不能看的。”又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都要我教你么?”
我一边拿水把他头发上的猪苓冲干净,一边嘟囔道:“可我们不是名义上的么,那些都不算。”
他眼睛撑开,侧头看了我一眼,突然勾唇道:“你若想看,我们可以假戏真做。”
我的手顿在那里,还没想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他已经在水中转身正对于我,伸出一只大手将我的脸往他面前一捞,便将我捞到他的近前。
墨玉一般的眸子,映出我有些愣怔的表情。
他问我:“想不想同我假戏真做?”
虽然我不知道他这个假戏真做意味着什么,可就像突然中了邪一般,不受控制地便朝他点起了头。
他眼中得逞的笑意一闪而过,突然一把将我拉入了水中,这个动作令我始料未及,在水中扑腾了两下,忙勾上他的脖子以保持平衡。他一手撑在浴盆边上,一手则稳稳扶好我的腰,我在将散未散的水汽中望着他,有些惊魂不定:“你怎么拉我下来了?”
他桃花眸一眯,气定神闲道:“嗯,手滑。”
他要是真手滑,我可以把手边的那块猪苓吞下去。
由于没有备我自己的衣服,从洗沐房出来,我身上湿漉漉的,遇到的丫头都心照不宣地垂下头,以掩盖她们脸上飘起的绯红,再看身边的无颜,休说醉意了,脚步比我还要稳当一些,经过厨房时还提议:“时候还早,不如夫人做些点心,再备壶薄酒,小酌两杯?”
在观月亭备下瓜果点心,正对一轮圆月。当日是个望日,倒也适合月下小酌。
只是不知他怎这样有兴致,与慕容璟喝都没喝够,还要再跟我喝,今日慕容璟向我劝酒时,他全都替我挡了下来,我还以为他不乐意我喝酒,没想到我一坐下,他便亲自为我倒了满满一盏,递到我的面前。
我有些为难地看了他手中酒盏一眼:“我从未饮过酒,我师父也不让我饮酒。”
他挑眉道:“怕你师父?”
我道:“也不是怕,是不想让师父失望,师父虽不要求我像他一样遵循佛门的戒律清规,可是唯独‘酒’这样东西,师父不愿意让我碰。”
他将酒杯嗒地一下放回案上,不动声色道:“你师父的话,你倒是挺放在心上。”又道,“小酌怡情,饮个一两口也没什么打紧。”又蛊惑一般对我道,“这是果子酿的甜酒,味道很好,你便不好奇么?”
我看他一眼,又看了一眼酒盏中琥珀色的液体,凑过去嗅了嗅,的确有淡淡的果香,于是道:“那,我就喝一小口。”
结果一喝就不可收拾了,尤其是在我连饮了几杯之后除了甜便没什么别的感觉,胆子就更大,一杯接着一杯,无颜反倒还没我饮得多,似乎还听他提醒了我一句,说这果酿饮多了也是会醉的,我却没理会他。
结果他说的不错,很快我就觉得头晕晕乎乎的,意识却清醒,还清醒地记得他将我横抱起来,我却闹着要去抓萤火虫,他笑道:“此时哪有什么萤火虫?”
我却认真道:“有的,怎么没有,镇子东头的荷塘里全都是。”朝他比划了一下,“一大片,全都是。”又不满道,“你是不是不想帮我捉?”喃喃道,“你对我不好,还是师父对我好,师父捉萤火虫可厉害了,可是师父总让我玩儿一会儿,便要催我去放生……”又抬起头问他,“你对我好不好?”
他的语气有些无奈,却也有些宠溺:“我自然会对你好,会对你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