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却颇有些看不过去恪贵妃将韫姜比做一个殃国祸水:“贵妃话说错了,当时不过是皇上恰好在南州罢了。信笺传送,德妃娘娘不过是顺口提了一句‘南州六月荔枝丹’罢了。”
恪贵妃略带鄙夷地剜了林初一瞬,厌恶道:“若非这一句,皇上也不必巴巴儿快马加鞭地回来了。”她朝着德妃噙笑,“德妃你说是么?”
韫姜眼底清冷,掬着单薄的假笑:“贵妃娘娘金口一开,说甚么便是甚么。只是一骑红尘妃子笑,说的是杨贵妃的典故。然而,臣妾断断担不起杨贵妃这样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再说那样,倒更像是贵妃娘娘呢。”
恪贵妃扶一把累金丝珠钗:“本宫也是不敢担这红颜祸水的名头。”她不屑地掸掸帕子,凤眼一斜不再理她。
皇后腹诽恪贵妃身怀有孕还如此张狂,却也略略安了心,腹诽她如此桀骜不驯,他日必能虎落平阳,便也多多放了心。
“好了,既是来听戏的,那便点折子罢。”皇后截断了两人的龃龉,吩咐夏宏势将记折子戏的本子递与诸位主子。
韫姜起了兴致,想起徽予曾与她一起听的第一折戏是《游园惊梦》,遂就点了一出。余下的诸人也便都随着兴点了几出。
戏喉婉转,玉音袅袅,几出戏瞬目间就唱罢了。皇后因有些害喜,于是就散了众人先行离去。韫姜则随在皇后身后欲下戏阁楼梯。
恪贵妃随在其后,看着韫姜曼妙的背影,心里弥漫出撩人的嫉妒。她悄无声息地从袖中取出那珍珠琲珠钏儿,紧紧一拉,丁当落地。
清脆的宝珠落地,却奏出了罪恶的一曲。
韫姜尚未反应过那是甚么声响,下一瞬就脚下一滑摔了下去。那是一刹那的事,韫姜只觉天旋地转,耳畔嗡嗡作响,又深怕冲—撞了皇后,下意识往旁侧去,头也就重重地砸到了扶手之上。
而耳畔妃嫔尖锐的叫喊重重击打着心房。
宛陵仍在上头,只见伴着惊恐的尖叫,一抹藕荷色的霞云似的身影急速飘落了下去。她的心房咚地一紧,腹部倏忽传来了针扎似的剧痛,她捂着小—腹痛苦地蹲下—身去,尚未抓住身旁的林初就失去了意识。
文淑容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不知所措地往后退着。林初又急着去看韫姜,一转头见宛陵瘫倒在地,一时也是不知所措,她退了两步,极力镇静下来,紧紧擒住墨竹吩咐:“快、快去太平宫。”转而又急命素月去寻太医。
林初强隐着泪,看着宛陵身—下殷红刺目的一地鲜血,心内成灰。
另一厢,事发突然,无人捉住了跌落的韫姜,楼上的簪堇早已被吓得魂魄尽散,浑然不知该如何。
愈宁因见过大场合,于是很快地镇定下来,急忙下去搀扶韫姜,又吩咐顾诚去捡那些珍珠。簪堇一张粉扑扑如花的脸早已被泪水打脏,她泣不成声地下阁过来,喊着韫姜:“娘娘!娘娘!”
愈宁恨不得此刻掴簪堇一掌,掴醒这个六神无主的丫头,她斥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韫姜此刻只觉眼前一片虚无,垂垂地失去了意识。
未央宫。
徽予听说了此事,急急忙忙就赶了过来。他跑着冲进暖阁,只见韫姜仍昏厥着躺在床榻上,面容憔悴,带着些划伤。他心疼不已,走近了来坐到床边,小心地执起韫姜的手,又仔细抚了抚她的玉靥。
徽予此刻的温柔并担忧被下一瞬的震怒霎时抹去:“你们!你们未央宫的人是怎么办事的?!连个人都扶不好吗?!”
愈宁与一众奴才被吓得即刻跪下俯首称罪。徽予气得难以抑制,恨不得即刻处置了这一班奴才以泄愤恨。
愈宁极力冷静下来,膝行上前,双手捧着奉上一抔珍珠,她垂首,低沉而言:“禀皇上,奴婢等人护主不利万死难辞其咎,然这实在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徽予剑眉一锁,捻过一颗仔细一看说:“这是西域邦国敬奉的珍珠。”他斜目望向江鹤问,“朕记得那些珍珠由内侍监制成了一串手钏和一串璎珞。朕都……赏给谁了?”
江鹤应下回复道:“回皇上话,肃贵嫔娘娘喜爱珠玉一类,因而皇上您赐了肃贵嫔娘娘一串珍珠手钏。另一璎珞仍在库里存着。”
徽予神色微有凝滞,略略沉默后他侧身看了看韫姜。江鹤正揣度着徽予的心思,却忽闻冰冷的一句掷下:“去把肃贵嫔请来。”
江鹤略略踌躇,他觑着徽予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皇上……还有一事奴才尚未禀明。和容华小主……小产了,肃贵嫔娘娘先下正陪在和充华宫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