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木却对着这脚环神情露出了怀念的神色来。
他接过了那脚环,记忆中并非是如此大的尺寸,应当还要在小一些,伴随着铜铃叮当的清脆声音,来自养育了他不少日子的姑获鸟和隐。
小孩子总喜欢在半夜内忽然醒转,翻动着身体,说不准还要滚下榻榻米去,和隐便想出了一个好方法。
她在茨木的脚上套了个脚环,上面坠着三个铜铃,夜间若是听到动静,便知道是要发生什么情况了。铜铃内侧还刻了茨木童子四个字,来自摄津的手笔,他顺带刻了个写着和隐的更为精致的脚环,用软金做成,送给了姑获鸟,情深意切,
“或许你动起来的时候,声音会更好听一些。”
茨木童子那时候还小,压根不懂得摄津的恶趣味,反而好奇地询问了句,
“和隐姐姐也要半夜滚下床?”
摄津忍不住大笑了几声,将茨木的一头白毛揉乱,
“小鬼,你以后就知道了。”
茨木半眯着眼,举着那脚环,对着摊位前悬挂的红色灯笼照了一阵,只觉得它与自己印象中的那只似乎越来越像了,而等他真的在脚环内侧一圈发现那茨木童子四个字,整个妖都有些震惊。
“你刻了字?”
“什么?”
酒吞童子有些茫然地反问了一句,茨木握住了那脚环,问着酒吞童子,
“你在哪里买到的这个?”
酒吞童子朝他背后的某个方向指了指,茨木回头朝着他指的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当日摄津为了消息来源如同空穴来风的关于姑获鸟和隐的踪影,不管不顾,追到了人间,而他茨木童子,为了这个已经步入垂暮阶段的老头,赶到了人间去,四下打听消息搜罗,却最后毫无音讯,仿佛这个老头消失在了人间一般,带着茨木自己仅存的有关于童年的那份记忆。
他差不多快要忘了老头长得什么模样,姑获鸟和隐又是长得什么模样,恍惚下意识里觉得与他自己的咕咕鸟长得应当差不多,她们一族都是这样,黑色长发,艳丽红唇,杀气十足。
摄津穿了件火一般燃烧的大红色和服,松松垮垮,留着一头黑色长发,面容维持着他巅峰时期那时候的样子,笑得又无赖又风流倜傥,一只手揣在了和服中,另一只手牵着姑获鸟和隐,而和隐穿了件金色的和服,倚靠在了摄津身旁。
“……老头。”
茨木有些神色恍然。
或许在他自己那个原本的世界中,摄津还携着和隐,二妖并肩而行,在火树银花的不夜天下,与无数妖怪死灵与神仙擦肩而过。
摄津觉得姑获鸟抛弃了他,抛弃了他为数不多的真情实感的流露,在茨木面前展露出来的却是对这段感情的不屑一顾,然而最后,摄津却还是抛弃一切,追随向了姑获鸟的踪迹。
“你这小崽子学坏了啊,茨木童子,竟然还染头发了。”
摄津踩着啪嗒啪嗒的木屐,毫不客气地揉上茨木的头发,茨木下意识想拍开他的手,却还是没能忍住内心中一时流露出来的情感,准备抬起的左手又收了回去。
“喂……老头子,适合而止。”
这点点警告对摄津根本构不成任何的威胁,他左手牵着和隐,右手揉着茨木头发,还有闲情余致瞟了眼在他儿子身旁的那个少年。
那个脚环是和隐交给对方,笑得极其灿烂,摄津大概也知道了什么,然而他看了看自己捡来的茨木童子,高高大大,也不瘦弱,至少比那个少年来的要高,但怎么看那个少年将脚环递给他捡来儿子的时候,怎么觉得自己儿子一定处在了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