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贺倏地坐起来,面上是破釜沉舟的坚决,他来到陆旋的房前,抬手推开了门。
那双手触碰到门的一瞬,陆旋便惊醒,门外幽蓝月色之下,是他一眼便能认出的身影。看清来人是谁,他支着手肘半撑起身体,小声问了句有事吗?
“陆旋,”班贺踏进屋内,反手合上门,直直地望着床上那人,步步走近,悄然在床沿坐下,语气是陆旋从未听过的幽然轻柔,“你觉不觉得,天好热?”
合上的门削弱了月色,只从半开的窗缝漏进来,那双眼睛却像是含着明星,在夜里晶莹闪烁。陆旋看着他半晌,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已是七月底,再过几日便是立秋。明明应该天气转凉,却不知为何仍然热得厉害。
陆旋镇定道:“我,尚可。”
“可我热得睡不着。”班贺声音低了下来。
陆旋忆起白日阿毛说的话,道:“那我帮你打扇。”
“不用。”班贺身体前倾,抚着床沿身体慢慢下沉,“你躺进去点,今晚我和你睡。”
陆旋往里挪了挪,挨着墙边,空出尽量多的地方,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情,收拢四肢谨慎地不去碰到他。
原本不凉不热的身体,不知不觉冒出一层汗,似是由内至外地散发,燥热异常。陆旋脑中却冒出一个不真切的念头:他睡在这儿会不会更热?
躺下的班贺不再克制,翻身贴着陆旋右臂,冰凉的触感令他发出一声喟叹,舒服了。
没过多久,身侧的呼吸声平缓均匀下来。陆旋睁着眼,睡意全然搅散,却又不大清醒,迷迷瞪瞪理不出一条思绪。
为什么,身边忽然就多了一个人?
陆旋侧过脸去,班贺睡颜平和,眉宇完全舒展,脸颊挨着他的肩头,纤长的眼睫若是再长那么一丁点儿,似乎能碰到陆旋的肩。
他要睡多久?陆旋放缓了呼吸,目光却肆无忌惮地打量,从眼睫中窥见残留的倦意,自问自答了一番:睡多久都行。
到后来,陆旋昏昏沉沉睡去,再一睁眼,身边已经没了那个身影。他竟然没有听到班贺离开的声音,还是说,那不过是黄粱一梦,压根不曾发生过?
幸好阿毛及时为他解惑,没让陆旋纠结太久。
“那块天铁捂不热,师兄怕热贪凉,一直拿它解暑,大热的天夜里不抱着它睡不着。这几日他都没睡好,昨晚定是热得受不了,才去你那儿了。”
阿毛说着,抬头看他,语气故作老成:“你就让他抱几天,实在不行,卸下来也成。”
陆旋从不觉得这世上有难以抉择的事,可现在,他觉得有了。
杨典史出城缉盗,一去就是大半个月,追了三个县才把那人抓回来。回到玉成县第一日,刚做完交接,便来到班贺租住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