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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厅里鸦雀无声,武宁候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好把自己从这桩事中摘出去,可他素来无急智,越是紧张脑子里越是一片空白。
七月的上京还有些热,可偏厅里四通八达,角落又各摆了一个冰盆子,因此比外头还凉爽些。
武宁候跪在地上却汗流浃背,豆大的冷汗从他额角滑到鼻尖,“啪”的一声掉下来砸在地上,正如他此时的心情。
“从传简,你妻小做下如此荒谬之事,你打算如何给本王交代?”
赵恒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并不曾动气,可武宁候却不会真的以为宁王府会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毕竟王妃一个新妇都这样护着南阳郡主,武宁候觉得她定然是依照宁王的意思。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武宁候与孙氏并无多深厚的感情。孙氏还让一个野种成了武宁候府的世子,若不是今日宁王因南阳郡主之故查清楚了旧事,他简直是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原先武宁候还有些忌惮安贤伯府,可如今安贤伯府教出这样的女儿,只怕自身都难保,武宁候顿时觉得自己有底气多了。
武宁候一指从世安和武宁候夫人,义正言辞道:“这孽种并不是我从家血脉,自然是要从族谱里划出去的。至于这蠢妇,做下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我今日必定要休妻的。”
“休妻”二字说出来,武宁候只觉得自己的膝盖骨都硬了起来,只赵恒没让他起身,他也不敢起身,又陪笑道:“至于这二人设计郡主一事,下官真的是毫不知情啊。若是下官当时知晓此事,必然不会让他们犯下如此大错,还望王爷明察。”
武宁候觉得自己十分冤枉,他是真的不知晓此事,方才在耳房里听到时,他也是又惊又怕。
他素来只觉得从世安能让南阳郡主下嫁,是他们从家祖上积德。后来南阳郡主任从世安母子予取予求的态度,武宁候不是没私下嘀咕过。
可肉烂在一个锅里,从世安母子得了好处,不也是整个武宁候府沾光。虽然知道其中必然有猫腻,可他既然是利益既得者,便不会出手掀了自己的饭碗。
后来被从世安的身世冲昏了头,武宁候心里只剩下愤怒了。
比起武宁候,武宁候夫人自然更信重跟在自己身边几十年的孔嬷嬷,她在孔嬷嬷跟前半个字都不曾提起,又如何会告诉武宁候。
武宁候若是知晓此事,是否会疑惑为何郡主身边的刘嬷嬷会背主帮她,难免会牵扯出从世安的身世,这就得不偿失了。
武宁候觉得,他充其量只是失察之罪。只要孙氏这对母子与自己再无关系,想来宁王府也不会揪着自己不放。
抛妻弃子这样无耻的话,也被他说的大义凛然。
赵恒眼神一暗,还未开口就听见武宁候夫人冷笑了一声:“休妻?从传简,你有什么资格说出休妻的话,这些年若不是我汲汲经营撑着你们武宁候府的脸面,你这个空架子的侯爷只怕能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不但要养着你,还要养着你的几房小妾和庶子庶女,我的嫁妆,郡主的嫁妆,你们武宁候府哪一个人没花用的。如今倒是有脸来提休妻了?”武宁候夫人面色狰狞。
说罢她又哈哈大笑了一声,指着赵恒道:“你以为你把责任往我身上一推,便可以独善其身了,先问问宁王会不会放过你,放过武宁候府?”
武宁候被武宁候夫人戳破了幻想,恨恨说道:“贱妇,你做下错事,反倒连累……”
“连累?”武宁候夫人冷冷打断他,“你那便宜儿子是个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如何会这般巧救下郡主,这些年你难道没怀疑过?况且这些年安置世安那些外室,可都是经由你之手。”
“我如今还顶着武宁候夫人的身份呢,要死大家一起死。”
武宁候被孙氏凄厉的语气吓了一跳,喉咙里“咔咔”作响,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赵恒看了一眼方才还在奋笔疾书的松烟,见他落了笔,这才道:“写好了就让这些人签字画押,把证词整理一番。择日不如撞日,我待会儿就进宫面圣。至于他们……”
赵恒隔空点了点武宁候夫妇:“圣旨还未下,送他们回武宁候府。正好郡主已经和离,方进你即刻点一队人手,跟着一道去武宁候府,把郡主的嫁妆抬回来。”
方进面上出现一抹激动之色,嫁妆抬回宁王府之后,南阳郡主可与武宁候府一丝关系也没了。
经过从世安,方进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问赵恒:“他怎么办?”
从世安以为方进要打人,吓得抱住头尖声叫了起来:“我要见郡主,郡主不会这般狠心,她只是一时之气,等他气消了……”
最后一句话被方进用破布堵住嘴,已经听不清了。
反正再也无人在意他说什么了。
赵恒厌恶的看了从世安一眼:“既然武宁候不认这个儿子,那便把他与刘嬷嬷关在一处吧,别来碍我的眼就是了。”
刘嬷嬷满了二十放出府时,也一并放了她的奴籍。后来她回宁王府做南阳郡主的奶嬷嬷,自然是重新签了卖身契,若不然宁王太妃如何放心她留在南阳郡主身边。
既然从世安的生身父母都是宁王府的下人,那从世安便应该是宁王府的家生子。
赵恒虽然心里清楚,可为了南阳郡主的脸面,这件事情连提都不能提。
今日能进到这屋子里的人,无一不是赵恒和黛玉倚重之人,但凡日后泄露了一个字,都是彻查追究责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