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山按规矩点了三根一尺二寸柏壳香供在了香案上,这是他不知从哪儿学来的破规矩。每见死人,必要点香。
片刻,只见那香燃过半,待见染过的三根香,中间长,两边短。
“香火高低现参差,多破多成运難知。
中柱若低尚好办,中柱若高有闪失。”
马小山口中自言自语一番,突然仰天大笑,望着我道。
“有意思,有意思。”
我道:“有意思你奶奶个胚儿!你再冲着老子装神弄鬼,老子把你蛋黄捏出来。”
那马小山爱灌黄汤,整日里一个人疯疯癫癫的,闲来便要讨骂几句。
眼看着夜色已深,我整个人也困的紧,只在大堂左侧犄角处铺好自己被褥,准备睡觉。
我在义庄下榻,娘起先是不同意。只怕这死人会集的地方邪气太重。
好在村头算命的就说我阳气重,天生能震邪震鬼。娘又亲手给我缝了条大红色的肚兜兜,穿在内里或别在腰间,小鬼见了都难近三分。
我躺在铺盖上,只因天闷,索性连被子都省了,只把那红兜兜盖在肚脐。不消半刻钟的功夫,我只觉得上眼皮打下眼皮,倒头便昏睡了过去。
夜半子时,几阵阴风吹过。半睡半醒之间,我只觉得一股强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忽的,仿佛有个重物压在了我身上,沉得我喘不过气。我迷迷糊糊睁开眼,一张惨白的脸面就紧贴在我眼前。
“王川!”
我万分诧异,那王川整个人都趴在我的身上,一双眼睛鼓了出来,嘴角还牵了三分诡异的狞笑。
“你个賊龟公,趴在老子身上做甚?你个臭盐皮,你老爹生花柳吖!”
我一把推开王川,只用了三分力气,王川整个人就如同一团棉花套儿从我身上滚了下去。
这小白脸子分量怎么这么轻,我心下狐疑。
那王川躺在我身侧一动不动,如同个死鱼一般。我借着窗子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定睛一瞧。王川的肚子已经被剖开,里头的脏器一概不见了踪影。
一股不祥的预感直冲我的脑门,看着那王川的尸体,我的心中一阵发毛。
我和王川不过只有一面之缘,便是有人恨他,欲杀他。也不该把它的尸身丢到我的身边。
都说义庄就是死人堆,不干不净。登时,我便发了一身冷汗。满脑袋只有一个念头,我得赶紧离开这儿。
“马小山,老马,快起来!”
我胡乱吆喝着,平日里虽瞧不上老马,可好歹也同在一间屋子里睡了个把月。倘若这义庄里真的进了邪祟,我总不能丢下他一人不管。
马小山睡前喝个半葫芦的酒,此时正酣酣如死猪一般,任我吼破嗓子也唤不醒他。
忽而一股寒烟袭门而来,整个义庄都笼罩在寒烟里,茫茫然看不清楚周围的去路。只有大堂正中间的香案上,马小山点的那三支柏壳香仍在微火摇曳。
我小的时候曾听娘说起过,柏壳做的枕头可以驱鬼辟邪。
我想那枕头既然可以辟邪除祟,柏壳香的功效也或许不差。
我循那香火苗方向前行,只想寻这柏壳香傍身。莽撞间,不知是什么东西绊了我一脚,我一个踉跄重重地跌下去。
“妈了个巴子。”我狠狠唾道。
“咦!”浑身怎么并不感觉疼痛?我深呼一口气,静静感受着。好似有一整块冰冷柔软的肉垫子,就伏在我的身下撑住了我。
我双手胡乱摸索,肥硕的身躯,肉感的腰身,再往上是两坨……。
原来是个婆娘!我心中纳罕,这义庄里除了那二十八口棺材里的干尸,哪还有这种丰盈肉香的女尸?
莫不会是今天刚抬回来的余秀莲?我忽的反应过来,自己该是跌进那樽赤红色的棺材里去了。
我慌忙起身爬出棺材,心下却更加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