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彻夜未眠,像一座风化的石雕,沉默地、长久地坐在村口前。
他望着山,茫茫的山,沉默的山。
天边晨曦送来第一缕光亮时,陈天礼从山上下来了。
老村长被骇了一跳,身旁的人赶紧递上拐,让他颤颤巍巍地赶过去。
村民们没有太多怨言,他们只担心陈天礼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带着孩子的都去睡了,天一亮又全赶到这里,人群涌涌,全向着陈天礼而去。
“天礼啊。”
陈天礼跪了下来,他将身后背着的那个粗糙的草编筐子取下来,上面搭着宽厚的叶子隔去露水,叶子下面是一层厚厚的熊皮,血水被处理干净,应当是冲洗过后又用火堆烘干了,最下面是一层草药,值钱的不值钱的,少见的稀有的,那草筐像是一个百宝箱,陈天礼能从里面掏出来任何他们意想不到的东西。
他一层一层掏出来,满满当当在他面前整齐地摆开,那是一条河,隔开了陈天礼和村里的所有人。
“天礼啊。”
老村长早已泪流满面,他苍老的面容与声音一起颤抖,眼泪落到地上,填满了那条河。
他扔了拐,跪坐在陈天礼面前,不由自主抖动的手扶住陈天礼的肩膀,他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看见已经干涸的血迹,缓缓闭了闭眼。
“爹,这些东西让村里的大家拿去镇上卖了吧,我想念书,我只要念书的那份钱。”
他第一次叫老村长“爹”,而不是充满感激的“村长”。
陈天礼静静地落下泪,可是他的泪是冷的,怎么也融不进那条河里。
“其他钱,都分给大家吧。”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啊!”
老村长本就因陈天礼对他突然转变的称呼而感到满足又欣慰,一听陈天礼这为了大家几乎是贡献式的不求回报的付出,说什么也不肯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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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的大家也都上来劝,说没事的,叔和婶这就去镇上帮你卖了,钱你自己留着。
陈天礼懂事地让所有人都倍感心疼,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一想到孩子无父无母的,打小就自立自强,有些做爹做娘的人都没忍住扭过头去擦了两把泪。
这是陈天礼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哭啊。
行动迅速的村民早就收拾了东西直奔镇里,还有些牙尖嘴利很会砍价的大爷大娘也去了,说什么都要帮孩子多赚点钱回来。
不出意外,光是陈天礼带回来的那一大片完整的熊皮,几乎就卖到了这些老实种地的村民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价钱。
陈天礼顺利去镇里读了书。
临走前,他坐着叔伯的牛车,婶子缝的布包里装满了煮好的鸡蛋,手上还有一大袋白面烙的菜饼。
老村长如古树老根一般的手拉着他,人年纪上来了,总是轻易就因为分别而流泪。
“天礼啊。”
陈天礼回握住老人的手,将多余的银钱塞给老村长,新生的叶落下来,落在哺育他长大的土地上。
“我不会忘了大家的,爹。”
“等我发达了,我就带村里的大家一起过上好日子。”
牛车铛铛而去,送到镇外,陈天礼和叔伯挥手道别,目送牛车离去,带回他孝顺懂礼的标签。
围在墙下的乞丐一哄而上,分食了贵人随手丢下来的,仍然温热的鸡蛋和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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