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你会让山虎过去,我以为,你该让他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才对。”
“真没想到吗?”燕衡面无情绪,“你以为你这拙劣的谎言能瞒得过我?”他语气决绝,不给崔云璋一个眼神,“我不领你的情。”
崔云璋点点头,他也没指望燕衡领他的情,他熟悉燕衡的脾性。
崔云璋道:“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不消他说,燕衡也清楚他想问什么,于是先他一步开口:“云阔要去庭州赴任的消息传来后,你知道,依我的性子,知晓后哪怕头上顶着刀子,也一定会去安国公府问个究竟。”
崔云璋沉默良久,复盘一番,只道得出一句:“原来如此。”
“所以那天你不该问我是不是要出门。”
崔云璋捂着额眼,自嘲一笑:“那我该怎么做?”
“依例出门备车。或者,一不做二不休,”燕衡顿了顿,复杂眼神下藏着无尽失望,“直接一刀杀了我。”
说完这句话,掌心忽地一阵温热传来,他低下头看去,谢承阑就握着自己。
谢承阑什么都没说,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随后起身走到谢承翟旁边坐下。这样的距离能听得清他们的对话,但也不至于太打扰。
崔云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置一词,接回燕衡的话:“我不是你的对手。”
其实他想说——“若我下得去手杀你,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
燕衡对他毫无戒心,那么多的近身距离,那么多的动手机会,他只说得出这么一句“不是对手”。
燕衡没有读心术。他掂了掂桌案上的壶,翻开两个杯子,好心地给崔云璋倒水,推至过去时头也不抬地说着:“从前都是你伺候我,想必是早厌倦了。”
“我不后悔。”
“哪一件?”
“每一件。”
从跟他入都真心为他做事,到挣扎百日后帮着崔向舟害他,崔云璋认为,这一桩桩一件件没有可后悔的。
也没有后悔转圜的余地。
燕衡听完不搭腔,仰头饮水,看上去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要是细心一点便会发现,他手掌快把杯身碾碎了。
他重重搁下杯子,那瓷杯受不住力,蓦地碎成了渣。瓷器刺破侧掌,燕衡任由拳头溺在血滩里。
“离开王都的前一晚,你心切护着我走时,其实我有过动摇,甚至自责,我想,我是不是错怪你了。”燕衡扭头,抓着一手碎瓷渣,定定地看着他,眼神犀利,势必不给人退缩的余地,“直到你手里的那把刀生生插进我后肩,唯一的可能彻底湮灭。我当即就后悔了,后悔我对你居然还抱有幻想。那时候我就该明白,我不该质疑我的第一想法。”
总角之宴终无解
拆穿崔云璋的那一日,“装多久”那句话说出口之后,如果崔云璋狡辩反驳,或者装糊涂,燕衡说不定还会自欺欺人下去。
尽管他知道,那不是长久之计,这样的和谐迟早会被撕破,可他不想那么快打破那样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