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小子以前是我们所里最不服管教的一个,整个所里几百号人,数他会惹事,天天气得所长睡不着觉,说也说不得,罚又不敢罚。”
“小九排第二,但他不一样,实在,挺乖一小年轻,就是不晓得为啥老做浑小子的跟班,让他干什么都照做,不然哪能天天关禁闭啊?”
“不过也就他俩玩得来。你说一个屋里六张床,其他屋都住得好好的,怎么就他俩不行?甭管所长把谁安排进去,那人半夜三更准抱着被子杵门口吹风,第二天哭着叫着要换屋。你是没见着,以前来过一个大小伙,那个胳膊硬得啊,跟冻肉似的!头一天还拿下巴瞅人,谁成想,第二天就搁所长办公室里红着眼直跳脚,非不肯跟祁小子一个屋了。”
“问他什么由头,支支吾吾不肯说。我寻思他俩肯定经常合伙欺负新来的,还吓唬人家不准往外说。就是想不通,那伙计一个人可比他俩加起来还重20斤,怎么就压不住这两把瘦骨头呢?奇怪,真奇怪……”
“啊,到了。”
绕过小楼,走进长廊拱门。
再经过漫长的阶梯,光束逐渐被黑暗吞没。
大爷点起一支只剩半截的蜡烛,摇曳的长影停在一间深灰木门前,上头挂着一个小牌子:祁越≈唐九渊禁闭室。
谁让他俩——主要祁越这个起坏头的领地意识太重,没法跟其他犯错的人并存,容易打架,所长无奈之下只好给这他们单独留一间禁闭室。
房间没锁,他推门进去。
微弱的光一点点漫过地砖,如爬山虎般无声无息地攀上浅色墙纸,最后才照亮角落里的那个人。
他抱膝坐着。
一件单薄宽松的白衬衫,一条灰色运动裤。有些短,显出两只跟衣服一样白的脚。
没有袜子,是光裸的。
脚腕处系一根编织红绳,还挂着一个褪色的银铃铛。
头发长至腰际,看起来绵软但缺乏光泽,一副放在仓库里积灰许久的样子。
“小九。”保安大爷往前走了两步,光影随之变化。
那人没有反应。
不动,不看,安静地连呼吸声都接近虚无,仿佛兀自在昏暗的地下室定格成一张漂亮油画。
“他不太搭理人,脑子转得比较慢,老听不懂旁人说话。”保安大爷对林秋葵解释,然后又道:“小九,祁小子还认识不?他找你来了!”
……祁越。
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唐九渊才慢慢、慢慢地抬起头。
分明骨相是周正的,偏男性化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年轻男性。
但他的眉眼,连同右眼眼角那一粒小小的浅色泪痣,都散发着无比柔和的气息,面部线条纤细而忧郁,眼睫长又浓密。
——极为相似的细白皮肤。
精致的样貌,沉静下来有股破败的气质。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祁越像一把淋了血的刀,一抬眼,压不住的侵略性喷涌而出。
而唐九渊更像一片树叶。
轻飘飘地没有重量,颜色也很暗淡,落到河面上,连一点水花都激不起来,只会温顺地依着水流方向漂。
要不是知道还有一个袁南,林秋葵会以为他们俩才是亲兄弟。
又一只流浪小狗。
她想。
而且这只看起来更……美貌。
也更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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