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夜半三更,整个治事府郡内安静得跌落银针都能听到。
三条黝黑的身影穿过庭水长廊来到偏院客房,偏院门口有一间小房子灯火通明,这里住的是一名府郡守更的老妪,老妪年过半百瞌睡少废话多,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到黎明时分才勉强睡一会。听前院的记事主簿说,没有人能比这老妪在南阳治事府郡住的时间久,也没有人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守更,为什么在这里守更。
三条黑影犹如遇到拦路虎一般停在这小房子的背影处,贾管事心里觉得纳闷,为什么司马少爷要穿上夜行衣做贼似的在自家偷摸潜行呢!按照司马家在当朝在宛城的权势,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如此忌惮慌张呢。就在他纳闷不清的时候,司马师冲他指了指灯火通明的小房子,示意他去熄灭灯光。当下也来不及多想,他迈开腿就要走过去,却被一旁的钟毓给拉了回来,让他脱掉夜行衣正常去巡夜灭掉蜡烛。
贾管事一一照做了。待去到房间里老妪正坐在桌子旁念叨些什么,贾管事上前悻悻地说道:“老婶子,府里让关灯呢,所有房间都要关灯。”
那老妪听到声音就抬起头看向贾管事,贾管事当时被吓了一跳,那布满褶皱的脸皮白的像是水泡过一般,恁的吓人。
贾管事看老妪一动不动,就伸手去取那灯罩。却没想到老妪突然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死死地抓住不放,气力越抓越紧。
“老婶子,今夜可以早点睡了,府里大人让都关灯呢。”贾管事又重复一句。
但老妪依然不说话,只是拿空洞的眼神费劲地盯着他看。
贾管事就挣脱了老妪的脏手,掀开灯罩吹灭了油灯。“老婶子,上床睡觉吧,不管听到什么动静不要出来不要说话。”
贾管事在黑暗中停了几秒钟没听到回应,就转身朝门外走去。
“三更灯灭五更人走,无常不从远处来偏向近身邪恶生!”那老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吐字清晰的话,惊得贾管事背上生出阵阵冷,他站在门口忐忑了半分钟,然后走出房间带上了房门。
三条黑影由此潜入僻静的客房,司马师推了推房门,房门在里边上锁了,三人就摸到靠南的墙根去推窗户,轻轻一推窗户竟然被推开了,司马师就拿出准备好的艾草和曼陀罗花制作的迷烟朝房间内丢了一团。
一旁的贾管事看的心里迷乱,他悄悄地伸手拉了拉钟毓的胳膊,发现钟毓整个人都在颤抖。钟毓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弱的月光下,眼神中满是无辜和惊慌。
看到这里,自幼以揣摩主人心思为生的贾管事已然明白了一些。但他同时也知道这房间里住的是司马师的堂哥司马衿,所以即便如此他也没觉得接下来会发生多严重的事情。甚至他还在心里想,司马衿是一介武夫,如果真跟司马师和钟毓动起手来,自己立功的机会也就来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房间里的鼾声逐渐停止,司马师看了钟毓一眼,就让贾管事留在门口,他们两人翻窗户进了房间。
月亮突然从一块乌云后爬出来,一时间整个院子里犹如阴沉的白昼一般,到处晃动着混沌的光亮。贾管事抬起头看向月亮,耳朵里却听到房间里传来几声无力的呻吟,他攥紧了拳头微微抬起蓄力结实的臂膀,贴在窗户边轻轻问了一声:“少爷,有要紧事吗?”
几秒钟后钟毓颤抖哽咽的声音贴着窗户传了出来,“没……没有事,你守好外边。”
……
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贾管事在门口看着那月亮又钻进一团乌云,院子里顿时伸手不见五指。窗户吱呀一声开了,两条黑影快速从里边翻出来,带着一股腥腻的味道。
司马师和钟毓开始脱衣服,把身上的夜行衣脱了个干净,贾管事见状就要跟着一起脱,却被司马师制止了。
“出了院门往西有一片杂草地,那草地上有一口枯井,你穿着夜行衣把这两件衣服丢进井里去。”司马师说到。
贾管事停止了脱衣服的动作,他伸着脑袋往房间里看了一眼但夜色正深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他正想开口问点什么,被钟毓嘘了一声给止住了。
司马师走到他身边,伸手撕下他宽大的袖口布一边擦手一边说:“今日之事长埋于心,以后你就是我司马家的人了,等这几天过去我会把你安排到我身边。”
贾管事似乎是懂了钟毓嘘那一声的含义,低头默不作声的收起两套夜行衣,三条黑影又一起出了偏院客房。
贾管事去丢夜行衣,司马师和钟毓就躲在暗处盯着,待贾管事把拿在手里黏糊糊的衣服丢进井里正要起身复命的时候,剧烈的疼痛感突然从后脑勺快速地散往全身各个神经末梢,他张着嘴还没呼喊出声音就一个趔趄倒在草地上,接着两条身影出现在他放大的瞳孔面前,然后是石头不停地砸向他的脑袋,一直到他感受到一阵彻骨的冰冷,就永远地失去了意识。
前门府院大街上传来聋老七打更的声音,两根棒槌敲打了五声,说明时间已经来到五更天。
上弦月趁着天色未亮终于爬到一片没有乌云的天空,那澄黄的亮光撒落满城,营造出这乱世中难得安享太平的短暂时光。
第二天一大早,整个府郡后院炸锅了一般,发现三条人命。司马懿不得不取消每天必往卧龙岗的惯例,把后院十三管家全部集合起来现场断案!
杀人都杀到当朝大都督的府郡后院了,这还了得!况且还有当朝大司马也住在隔壁的行宫中,如此猖狂的行径无异于谋乱造反无视纲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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