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
沈要很少会觉得事情棘手。
除非,那事情是有关于萧子窈的事情。
眼下便是如此了,他原还想着反将萧子窈一军,怪她拿别人包的饺子来打发自己,谁知,看破再说穿,却是她先发难,于是,局势颠倒,合该他来哄人。
那夜色仍是溶溶的,像冷水里面撒一勺白糖,溶溶似雪的化开,很慢,又甜美耐看,唯独时间却很紧,紧迫盯人,不疑有他。
他得快些将人哄好。
不然,之后便很难将她骗进怀里去了。
“六小姐,我没有糊弄你。”
沈要于是说道,一板一眼的,好不认真。
“我只是不挑食,但不是吃不出好吃难吃。”
“你看吧,你都承认了,你就是嫌弃我做得饭菜难吃!”
“——没有嫌弃。”
他说,“你包的饺子,难吃是真的,喜欢吃也是真的。”
萧子窈直觉这呆子非要气死她不可。
“沈要,你当真是越说越奇怪了!既然饺子难吃,那为什么还要喜欢?”
“因为喜欢的是你。而不是饺子。”
是时,沈要眼光晶亮,只管一瞬不瞬的望定她去了。
人间总爱讲道理,谈情说爱有谈情说爱的道理,空余恨有空余恨的道理,大道理小道理,甚至还有吃饭的道理,所以,世人千千万,道理各不同,唯独吃饭却都爱讲究团圆,饭菜摆成圆环,中间放一碟饺子,然后,团团圆圆,旦旦而食。
偏他天生没有团圆饭吃,所以爱吃饺子。
他只有寒夜里远远偷看的万家灯火,可望而不可得,小年夜别人吃腊八粥,大年夜人家吃肉馅的饺子,热腾腾的香气飘进犬园,不经意钓起一条狗的辘辘饥肠,也隐隐的撬动一颗曾经妄想过团圆美满的狗肺狼心。
萧子窈哪里只是他的天上月。
她分明是一轮映入野狗舔水的、脏水洼里的仲秋明月,旁人看她始终不变,无论高低贵贱,她永远都是那皎皎空中云端月,却只有他——在一条狗的眼里,她是今宵脏水洼里的一顿饱餐,是他唯一不变的团圆美满。
“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萧子窈。六小姐。”
“我最喜欢的,不是别的。”
“只是你。”
沈要再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如是说到。
他的指节微凉,哪怕不戴手套也不至于特别冷,不用指尖抚她的脸,是因为方才指腹摸过了饺子,他的月亮是何等的娇贵,沾不了那些。
萧子窈嘴唇嗫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