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尊便教了沈穆之许多话语,又嘱他与衙役们对答了好几遍,次日黄昏把他放在定慧寺巷双塔后那家梨膏糖铺子前。
沈穆之靠在苦楝树上,又饥又渴,晕了过去,当他醒过来时,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正在给他灌粥汤,旁边还有个十一二岁的孩童。
沈穆之想起柳府尊的叮嘱,便开口道:“店家,药力重些的肉桂口味梨膏糖可有?”
这一家的男女主人听到白鸢教的切口,果然让他到柴房去,与他相认。
于是沈穆之把柳府尊教的一番话说了一遍,豫章王已败,白鸢教教主仓促起事,看样子不久就会事败。
开铺子的男女主人,就如柳府尊预料的一样,去将消息报给了他们分舵的首领们,并约定在三日之后假借定慧寺做法会商议大事。
沈穆之马上去报告了柳府尊安排的联络人,以求一条生路,他惜命得很,还想活着去洞庭西山万户庄。
根据安排,他还得潜伏几天。
第三日定慧寺法会刚刚开始,官兵就把四周包围了,白鸢教的教众都是糙汉,不出柳府尊所料,好几个人想抄家伙冲出去,沈穆之竭力安抚他们,毛遂自荐出去与官兵谈判。
约定的时间是谈判不超过一个时辰,沈穆之便在一个时辰内回到定慧寺做法会的大殿,告诉教众们,谈判成功了,官府命教众们投诚,缴械后当场赦免放归。
教众们欢声雷动,沈穆之第一个走出来,把随身的长棍放在青砖地上,站在寺门边上,他压根不懂棍法,长棍只是一个道具。
有了第一个人缴械,教众开始一个个走出大殿,将兵刃放在青砖地上,官兵叫他们靠墙站成几排,等候赦免。
最后一个教众出来后,只听见一声鸣镝,箭雨四射,沈穆之站在寺门旁边,恰在射程范围之外,耳中充斥着哀嚎阵阵,不觉双腿瘫软,倒在地上。
他没想到柳府尊如此心狠手辣,根本不留活口,以为即使不释放这些人,也不过收监徒刑几年,毕竟,教众们并没有做出杀官造反的事实。
兔死狗烹的道理,沈穆之还是知道的,此刻面如死灰,无计可施。
官兵收队的时候,把他带回了府衙,还是在那间深邃幽暗的堂上。
沈穆之只看得到远处的官椅坐着人,柳府尊一直没开口说话,沈穆之便猜想府尊大人的必定脸上阴晴不定,这样想着,吓得浑身筛糠。
有一个人从沈穆之身边走过,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瘦削的少年,畏惧的眼神,让这个人产生了丝丝怜悯。
沈穆之瞧见来者头戴儒巾,穿着襕衫,是个进了学的生员,有几分体面。
那人拱手叫了声“大兄。”,便与柳府尊耳语起来,稍后,府尊大人挥手叫人把沈穆之带了下去,也并未把他正式收监,只在府衙找了个下房将他安置下来。
沈穆之暗自庆幸,看来自己还有生路,定慧寺那群教众惨死的事情,早被他抛之脑后。
这样兵荒马乱的世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再正常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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