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疤哥来到医院的病房,他帮我们推开门,却没有进去,只是对我们说道,“你们看看,病床上的人是不是马佳佳。”当我们坐的车在医院门口停下的时候,我心里就已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但到底有多不详,我没有继续猜测——也不敢去继续猜测,身边发生了不好的事,就更加希望认识的人都能幸福——最少也要平安无事。但佳佳却并不幸运,我们来到她床前的时候,她仍旧在昏迷之中。我看着床上的人,心里一阵阵的刺痛,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她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姑娘,一个幼儿园老师,一个每天都面带笑容的人,温和而又善良……此刻头上却裹着厚厚的绷带,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我们吃惊之余,心里疼的厉害,菜哥扭头去询问疤哥,而疤哥只是淡淡的说道,“一个民工在火车站的角落里发现的,当时已经不省人事,能抢救过来已经算是个奇迹了。”“这叫什么答复?好好一个人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你居然跟我说你不知道?你是不是警察?”菜哥有些激动,我赶忙去制止他,却被他一把推开,“这叫什么事?”出人意料,疤哥丝毫没有怒气,他只是叹口气,“叫你来是希望你协助破案的,你现在的情绪对案子一点儿帮助也没有。”我能了解菜哥的感受,他经历过这样的生死离别,如今竟然再次经历,他必然几近于崩溃。我拍了拍菜哥的肩膀,“你先回去吧,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晚上回去再跟你说。”菜哥没作回答,只是木然的看了我一眼。我又向着门口推了他一下,“走吧。”他才终于迈开了脚步。而就在这时,原本昏迷的佳佳竟然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这声音太过震撼,令我们所有人都一下子惊呆住了。再然后,我马上反应过来,大声喊来大夫,而菜哥则立刻围拢过去,他们一眨不眨的盯着病床上的佳佳,却谁都不敢出声。佳佳的右眼完全被纱布裹住了,料想是受了伤。而左眼上也有红肿,只能微微的睁开。她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是……哪里?”“佳佳……”我勉强扯出一丝笑,“在医院,我们会在旁边陪你。”佳佳很明显还有些混沌,眼神里空空的,只是机械的将目光在我们几个的脸上移来移去。终于,她停在了菜哥的脸上,“古硕?”古硕赶紧凑近了一些,“我在,你别怕。”佳佳先是愣愣的看了菜哥好久,而后忽然哇的一声哭了,“我以为……我活不了了……我好害怕……呜呜呜……”她哭的声嘶力竭,让人忍不住想去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察觉到疤哥正缓缓走过来,马上便站起身拦住他。“外面说。”我拉了下他的胳膊,自己则当先走到了病房外的楼道里。疤哥随后也跟出来,“想问什么?”我先是摇头,“本义不是想问你什么,而是阻止你。佳佳才刚醒过来,我觉得现在不适合马上问案。”疤哥出人意料的哼了一声,这令我大大的震惊了一下,“怎么?”“没什么,”疤哥叹口气,“一点儿都不像是做过法医的人说出来的话。”我愣住了……更准确的说法是大吃了一惊,“你,你调查过我?”疤哥仍旧面无表情,“你觉得奇怪吗?你是第一发现人,又是死者的朋友,我调查你令你想不通?死者身边的人都调查过了,你对我们这个程序有疑义吗?”我叹口气,觉得自己的反映确实有些夸张,于是咳了一声说道,“咱们别扯远了,我阻拦你只是希望你更有人情味而已,这要求也不过分吧。”疤哥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不经意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小同志,你还很嫩。我刚才说过,马佳佳被发现时几乎已经没气了。钝物击打头部,凶手明显是想杀了她,只是一个不小心才放了她的活路。照这个情况来看,凶手如果知道她还活着,必定还会有所行动,所以她早一点儿向我们说明案情,我们可以早一点儿抓到凶手,她便能够早一点儿真正的脱离危险,你明不明白?”他这话说得我哑口无言,其实他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只是感性战胜理性的时候,道理便从我头脑中消失了。“并不是不想合作,只是佳佳的状态很不稳定,这几天她的安全我们来负责,等她稍微清醒一点儿的时候你再问。”“你们负责?”疤哥的眼神明显向我传递着轻视的信息,“你们能有多大的能耐?你们最多也只是停尸房的管理员吧?”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马佳佳发现的时候是深度昏迷状态,我只是从她身上穿的伴娘礼服上判断,她有可能是失踪的伴娘。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伴娘为什么没有死在婚宴现场,而是被带走了?”“也许……是作为人质?为了牵制楚小岛?”疤哥没有点头,而是很深沉的叹了口气,“只能说有这个可能性,但是作为人质,楚小惠比马佳佳更适合,为什么凶手却杀了楚小惠,而留下了马佳佳?”“难道……佳佳被杀是偶然?”莫非佳佳目睹了一切,然后偷偷跟踪凶手,打算探出凶手的老巢顺便把小楚救出来,却仍旧暴露了形迹,才引来杀身之祸?换句话说,佳佳看到了凶手的脸!这么一想我立刻激动起来,“那到底是谁伤了佳佳?”“你看你!”疤哥指着我的鼻子,“我刚才想问,你却阻止我,现在又激动个什么劲儿?”病房门猛然被拉开了,菜哥的脸都变了形,他有些口齿不清的向我们喊着,“佳佳说,她看到了杀害小惠的凶手,还有绑架小楚的人!”当我们冲回病房的时候,佳佳已经泣不成声,她目睹了自己好朋友被杀的全过程,然后就是自己……她已经接近崩溃,浑身抖成一团,让人看着怜悯。看她这个样子我们一下又沉默了,到嘴的话死活说不出口,就那样塞在牙缝里。但佳佳却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许多,她抽泣着看着我们,而后便开始说起整件事情的经过,“我和小惠正在弄礼服,她让我从口袋里把她的项链拿出来。她的衣服挂在门后,我正在翻找的时候,忽然就冲进来两个人,直接把小惠打昏了。”“他们当时只是把小惠打昏了?”佳佳点点头,“我当时害怕极了,一声都不敢吭,直到看见他们把小惠扛在肩上走了出去,才反应过来应该叫人帮忙。但是我不知道手机放在哪里,我担心找到的时候人都跑远了,于是打算先跟着他们,知道他们躲藏在哪里之后再找人帮忙。”“他们把人带到了一辆面包车上,开门的时候我看到了被打伤的楚小岛。我不敢太接近,所以远远的看着,我正担心他们会开车离开的时候,忽然看到车门又拉开了,我看到……看到……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他拿着……拿着……”佳佳痛苦的咬着嘴唇,眼泪早已经无法控制的淌了下来。她想要说的我们都知道,菜哥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不用说了……够了……”一个小时之后,佳佳稍稍平静,于是开始了第二段讲述,“我当时已经呆住了,坐在草丛里痛哭起来。我想是因为距离远,而且那里的草都比较高,所以面包车并没有发现我。”疤哥忽然插了一句,“那辆车一直没开走?”佳佳点头,“我想,大概是在等那个离开的黑衣人回来。”……这帮人胆子可真够大的!惹出这么大的事,他们竟然还敢气定神闲的坐在面包车里等——要知道车里还有个受害者呢,如果被当场抓住,那真是连审都可以免了。“后来我听到了警笛声,我当时有种获救的感觉,但是马上又看到那个黑衣人回来了。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他们想跑,可是附近人烟稀少又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就在我发愁的时候,我看见车门又开了,两个人推着楚小岛下了车,随后跟下了一个带着墨镜的五十多岁的人,然后车门关上开走了,我想小惠的……小惠的身体还在车上……但我不知道车子会开向哪里。”疤哥坐在床沿边,用手托着腮帮子面无表情,听到这里忽然插入了一句话,“今天早晨在河北省界一个偏远的山沟里发现了一辆烧焦的小型旅行车,车里确实有一具尸体,不过已经烧到了什么都分辨不出来的地步。”我对于疤哥插播的新闻毫不关心——已经无暇去了解其它了!小楚到底怎么样了?他到底被带到了什么地方?他是不是还活着?那些人到底是什么目的……“他们换车了是不是?小楚上了他们准备好的另一辆车?”佳佳点点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来一辆小轿车,他们推着小楚上去了。”佳佳的话令我不寒而栗,那些人从一开始就目标明确,眼前只有他们想要得到的人,而其他人都只是利用的手段,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便立刻杀掉。我想小惠也只是凶手用来威胁小楚的手段而已,凶手知道小楚的背景,所以选择了一个他最亲近的人来下手。“车子开动后我就没有办法了,只能死死记住车牌号,然后拼命往回跑想要找人帮忙。当时酒店四周已经乱做一团,但我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酒店外的警车。这个时候是必须找警察帮忙的,我一边小声哭着一边四处寻找,但眼前都是人,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应该去找谁。这个时候有个警察一下拉住了我,我立刻向他救求,然后他带着我上了停车场前的一辆小车。”疤哥又在这个时候插话了,然而他刚一开口,我们已然被他冰冷的语气吓到了,“姑娘,你当时犯了两个错误。第一,一名刑警在勘查现场的时候,只要获悉到任何线索,都是必须要向上级汇报的;第二,去现场勘察的刑警绝不可能把车放到那么远的地方。不过我相信在此之后,你会把这两点牢牢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