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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真相（第1页）

燥热却显得极为肃杀的偏厅内。无论是身为清水司衙门大主簿的何景福还是他的两名手下，无论是站在一旁气得怒火攻心的甜水巷东家乔敬明还是站在门口的小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西北方向的墙角里。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被无数卷宗案牍包围着的那位新主簿身上。哆嗦着双手，用指尖仅存的力量捏着那本看似轻如蝉翼，此刻却重如千钧的蓝色封皮小册子，张英范下意识地用眼角地余光扫视了一眼自己的周身环境。尽管不知道察觉到了什么，但这位曾经的大理寺主簿却实打实地是感受到了愈发冰冷的寒意，随即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还用得着翻吗？无论这卷宗记载的拆迁款数目与哪一方的说法相同，自己的日子都决计不会好过的。这可真是死到临头哇！念及如此，张英范原本绝望的脸色更显几分灰败。就连已经沾在封面表皮一角的食指，也在这片刻思虑之间，又重新缩了回来。便在这一瞬间，他无比希望有奇迹的发生。没办法……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了。就跟行刑前的死刑犯通往绞刑场的路一样，能走多慢，就走多慢。有些不凑巧的是……终究天不遂人愿呐！“张大人！”“你这是作甚……”“杵着迟迟不动是几个意思，难不成不认字？”副主簿老三的耐性似乎有些被消磨得差不多了，正值说话的功夫，右手便已经在暗地里抄起了极为细长的鸡毛掸子。当着乔敬明这个外人的眼前，倒也没有如同方才那般大张旗鼓地下狠手，似乎是想要抽得连他的妈妈都不认识。而是自己的身子于官袍作为掩饰，暗地将鸡毛掸子伸入了桌底，轻轻地摩擦着某人瑟瑟发抖的双腿。这种感觉……如同那临行前在菜市口的死囚，尽管蒙着头，却依旧能将不远处耳边传来的磨刀霍霍声听得极为清楚。张英范没有着急吱声，更不敢随意吱声。可他下半身却哆嗦得更为厉害了，只不过上半身的五指，却与之相反，变得极为干脆利落起来。唰！唰！唰！右手的食指指尖沾了沾口水，伴随着一阵极为悦耳的书页翻动声音，张英范终于动作了起来。他很快便将自己的头埋进了翻开的卷宗里。以如此姿态极力隐藏着自己略显惊惧的神色。于是……暂时找到了逃避空间的张英范，终于稍稍安心了下来。暗叹着这几十页的小册子，这么多个条目，起码……怎么地也得找上半个时辰。有的是时间消磨。不仅如此，这位曾经的大理寺少卿为了表现自己并没有在偷懒耍滑，而是在十分努力地审阅着这本蓝色小册子，表情骤然变得极为认真。微微眯着的双眼，更像是也在夜间的原野之上，寻找猎物的鹰隼。实际上呢？却是巴不得翻一百遍也找不到有关于甜水巷又或是乔敬明类似的字眼。但事情有时候往往就是这么突然，就是这么意外，就是这么无情。有句话说得极为应景——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你就像一个刽子手把我出卖。很快……右手食指指尖上才刚刚沾的口水还没有干，那本蓝色的小册子也才堪堪翻开了一两页的扉页，张英范才稍稍放下的一颗心，又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他双眼的瞳孔也不禁微微一缩！脸色骤然变得极为难看。只因为……在食指指尖落纸的地方，在那本蓝色小册子的左上角，在明晃晃地极为显赫之处，赫然写着一行大字：甜水巷，乔敬明，拆迁款项五十万白银。五……五十万两？！看到了卷宗上那极为让人瞠目结舌的巨额数字，张英范心中不禁惊呼了几声乖乖。这里面的水，远远比自己想得还要深啊！一个在长安城里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清水司衙门，都胆大包天到了如此地步？想当年，就连威风一时无两的大理寺，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做假账呐！念及如此，张英范作了一个并不困难的决定。就当做是什么也没有看见，就当做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皱了皱眉头，故作出一副审视查阅的姿态之后，便轻轻点了点指尖，将记载着乔敬明五十万两款银的那一页，翻过了眼前。然而，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却发生了。“慢着……”“张大人，您这眼神，是不是有点不太好使啊？”正当张英范恢复了正色准备继续装模作样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副主簿老三的冰冷声音。像是警告，更像是威胁。感受着双腿间如刀锋般锐利的鸡毛掸子，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八成早已经被拿捏得死死的了。这所谓的城南拆迁卷宗，肯定都已经被人翻烂了。可别小看这鸡毛掸子的抽着身上的威力，试想一下，张英范本身就没几两肉，而且浑身的衣袍还沾了水，这要是一掸子下去，别看一下两下打不死人，多来几下，估计就活不过下个月了。实际上，却跟大理寺天牢里，犯人受的酷刑相差无几。作为曾经的大理寺少卿，张英范能够一步一步爬到这个位子上，可能没受过刑，但施过的酷刑，可算是多得不能再多了。知晓其中厉害的他哪里受得了这个，随即老老实实地将已经过了眼的那一页，又再一次地翻了回来。望了望身旁的副主簿老三，又望了望不远处的大主簿何景福，张英范咬了咬牙……只好硬着头皮，端着那本蓝色小册子走出了被卷宗包围着的角落里，出现在了乔敬明的眼前。“这……”“这这这……”“呵呵。”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也为了缓解心中的惊惧，张英范干笑了两声：“乔东家……”“这拆迁款项的数目，已经找到了。”“已经找到了！”停顿了片刻，他露出几分犹豫的神色，有些试探性地问道：“不知……”“官府下发文书通知您拆甜水巷的时候，您收到的消息……”“到底是多少万两？”然而，像是从来都没有听见似的。沉默了片刻，乔敬明的目光却并没有望向张英范，而是落在了他手中的那本蓝色封皮小册子上。须臾片刻，这位甜水巷东家的双眼骤然变得极为锐利。脸上的表情也更加复杂。“三十万两。”皱了皱眉头，他平静且认真地回答道。话音未落，张英范瞪大了双眼，露出一副极为不可置信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