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年们离去之后,露泽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有关于弥列本身的事实过于惊世骇俗,即便是她,对于这一切一知半解的她,在得知弥列背后只是一个机器时也难以接受。
神不存在?
神存在?
人类的命运属于自我,还是该由他人编织?
自我意志真的存在吗?
这种沉重的,与世界息息相关的问题似乎本来就不应该由她来思考。
在过去一直都是其他人告诉她,露泽,你要做什么,你需要做什么,我需要你做什么;当自我使命被从这个凡俗世界之中解放,从一个他人铸就的任务需求系统之中解放之后,她并没有从之中感受到所谓的解脱,或者是过去世界文艺作品之中对于自由的歌颂与美好……
露泽在这种环境之中所能得到的只有一片空虚,还有身上承担着的,只属于过去的尸体。
在持续的厮杀之中,弥列的下城区似乎回到了许多许多许多年之前,一片空虚的土地,什么都没有,也不应该存在。
只留下了还在呼吸的尸体,已经停止呼吸的尸体,还有腐烂的尸体。
却没有留下任何能给予答案的人,能够回答问题的人。
为数不多还活着的人也与物件没有任何差别,机械地寻找着他人的头颅,最终在血海之中幸存而来,最终匍匐地爬向那些上城区的人,极尽卑微之能,只为了向他们展现自己的虔诚与温顺。
少部分人确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更多人,更多缓慢的,受伤的,真正温良的人却只能继续沉浸在苦痛之中。
露玛丽说过,弥列只是一个苦痛的循环,上面的人并不是脱离了苦痛,得到了拯救……
他们只是把自己应该受到的苦,遭受的痛持续往下城区之中倾倒,以此获得平衡。
以此试图自欺欺人罢了。
露泽在泥水与尸骸之中再度翻找出来了本来消失在火海之中的破烂笔记本,上面曾经过往的朋友们留下的东西,也仅仅留下了形似甲骨文的痕迹,再也没有更多了。
她在此刻似乎真的意识到了过去是根本抓不住的东西,是对于她毫无意义,对于世界来说也根本没有意义的东西。
火熄灭了。
那些死去的人也变成了灰烬,或者是泥土。
残存的人们在废墟上再度搭建起窝棚,住了进去,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生活着。
人们继续禁欲,继续劳作,继续试图赎清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罪过,期待有一天自己能成功脱离这个循环,前往上城区,或者是进入乐土。
露泽注视着这一切在自己的眼前迅速恢复成过去的模样,不禁感受到了一阵阵无力感。
那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又能找到哪条路,才能成为人类,最终才能够回家?
她只知道那条从真正乐土之中逃离的道路,却忘记了,在一开始,母亲就没有给过她从这个凡俗世界之中逃脱的选项。
如果不成为人类,不理解人类……
似乎露泽永远都回不了家。
但如何使得一个非人之物在一个历史再也前进不了的旧世界明了所谓的文明与自我?
人类解析自我的论题在许多年之后才会被系统性归纳,她或许才能够进行系统性地学习,从而试图复现和解构这一切。
但在弥列,如果弥列还存在,弥列还为弥列,不能够成为其他更庞大,更文明的人类社会,露泽便永远都不会得到这样的机会。
她尝试学习露玛丽,学习莉葡西卡,学习克尔恺,甚至学习希耶尔留下的过去,试图重复他们的故事来完成他人留给她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