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
这一日的夜里。
咳嗽声声,淡淡血气,将他从黑暗中唤醒。
他睁开眼睛,发现房中烛灯还未熄灭,窗外满月当空。
她坐在书案之前,将那沾染点点血渍的手帕扔进炭盆之中。
烛火幽微,人影摇晃,恍然间他才发现,她鬓边发角不知何时,已染上霜白。
指尖慢慢抬起,伸手去碰,可他能碰到的,也只有一片虚无。
更夫敲响四更,她放下了手中的纸笔,缓缓站起了身。
裴令之以为,她是要睡了,却见她披起外衣,走到门边,拿起了每晚都会停在那的灯笼。
魂体随着她的移步飘出院子,跟随着她,来到了一间裴令之从未见她来过的小屋前。
又或者说。
白日里,他从未见她来过。
她走进小屋,推开书架,拉开了地上的一堵暗门。
寒气渐渐从那昏暗的地门中散发出来,她提着灯笼,走下台阶,往里走。
可裴令之却好似被那股寒气冻结在了原地,没法再跟上。
不。
不是跟不上。
只是他原本一直都是被那股莫名的引力牵着,跟着她走的。
可现在,她进入地窖后,那股牵着他的引力就消失了。
好久好久,他好似模糊好像抬了一下脚,才跟着走进了那地窖之中。
越往下走,寒气就越重。
只是他如今都成了魂魄,也就感觉不到冷热了,只是模糊觉得,应当很冷。
不知走了多久,熟悉的引力再度传来,他又被那股引力牵着,望见了她的背影。
地窖昏暗,她手中提着的那一盏灯,也只能蒙昧照亮周围的一小圈。
裴令之也就只能模糊看见,地窖里摆了很多很多的冰。
而她就那样静静站在那些冰块之中,静静地注视着什么。
她在注视什么呢?
缓缓来到她的身后,裴令之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可看过去,看清楚,他却愣了。
被封存在那些冰块中的,是本该被扔去了乱葬岗的,他的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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