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后,我浑身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倒在床上就不想动了。
我用被子蒙住脑袋。
脑海中开始浮现一段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记忆。
记忆中,一个稍显稚嫩的女子,在一间狭窄的出租屋内,温柔的注视着怀中那粉雕玉琢的婴儿,嘴中轻声哼着童谣,哄其入睡。
记忆中,一个略显青涩的女子,正坐在小沙发上,一手拍打着怀中孩子的背,一手拿着小勺子,将其中的清淡米粥轻轻吹凉,小心翼翼的喂进那个胡乱扒拉着空气的孩子嘴中,这样枯燥乏味的事,女子竟是乐在其中。
记忆中,一个褪去青涩的女子,正蹲在床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逗弄着趴在床上的婴儿,婴儿轻轻的抓住她的手指,满脸好奇,满脸开心的咿呀咿呀叫着,见到可爱婴儿开心,女子嘴角也不自觉的挂上笑意。
记忆中,一个略显成熟的女子,蹲在地上,两只手轻轻扶在那正蹒跚学步的幼儿腰上,小心翼翼的将其护在怀中,耐心的守在其身边,从清晨到黄昏,从春风拂面到梧桐落叶。
记忆中,一个落落大方的女子,一手拎着孩童喜欢的零食,喜欢玩的小玩具,一手轻轻牵着孩子的小手,一前一后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女子时不时低下头看向孩子的眼神中,满是温柔,满是宠爱。
记忆中,在一个四壁皆白的房间里,一个面容肌瘦,脸色苍白,眼神憔悴的女子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在见到那个被母亲牵着小手,显得惴惴不安的孩子之后,仿佛一下子就有了精气神一般,女子有气无力的伸出颤抖的手,仿佛是想要再摸一摸孩子,再抱一抱孩子,只是却未能如愿。
而懵懂无知的孩子,心中似乎也知道了什么,于是孩子松开妈妈的手,走到病床边上,主动伸出小手拉住了那只没有一丝血色的大手,孩子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安慰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子。
一大一小,两两相望,都没有说任何话语。
看着看着,女子的眼眶微微变红,一层晶莹剔透的泪水盖住了那双原本澄澈透亮,现在却黯淡无光的眼睛。
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最终化作一滴又一滴的泪珠,无声的划过那张动人的脸庞,接连滴落在那白得不能再白的枕头上。
泪水弄花了洁白的枕套,掩盖了女子动人的脸颊,更模糊了女子在孩子心目中的完美模样。
不知是因为知道了那个痛苦的真相,还是心中清楚这是最后一面,亦或者只是单纯的看到女子落泪,孩子的眼睛也被泪水朦胧了。
之后孩子便被哭红了双眼的母亲拉着小手,悄悄的退出了病房,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哽咽着独自擦拭那止不住的泪水。
孩子双手横在眼前,也跟着放声大哭了起来。
那是她在我心中留下的最后模样,也是我与她的最后一面。
同一天,有人失去了那个懂事乖巧的女儿;有人失去了那个无微不至的姐姐,有人失去了那个温柔可爱的表妹,有人失去了那个最宠爱他的大姨。
我趴在床上,将头深深埋在枕头下,用被子死死盖住脑袋,不让自已的伤心欲绝的哭泣声传出去分毫。
一尘不染的床单早已被我的泪水弄花了,一如当年那个洁白无瑕的枕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