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有了心理预期,但彭阳城内的景象,还是让萧清瑶的心口一阵紧缩。
整个主街道上的商铺房舍因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就在沿街商铺的门前,一眼望不透的木栅栏延伸至城中,只够女性站立的高度,迫使很多百姓不得不佝偻着身体站立,踵接肩摩,比北京上下班高峰期的地铁还要夸张。
明明木栅栏的门是敞开的,可站在栅栏内的百姓们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般,呆愣的站在原地,没有一个人敢走出那拥挤不堪,犹如炼狱般的牢笼。
“破城之时,驻守城内的西戎城卫军想要一把火将这些百姓烧死。”王詹的语气有些沉痛,他向萧清瑶示意城中依然有黑烟升腾的地方,“为了灭火救百姓,咱们牺牲了近百人,还有不少被大火灼伤……就在那种情况下,这些百姓都没敢迈出栅栏半步。”
精神创伤,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影响会延续很长时间,甚至终身难愈。
比起被官方认可身份,让这些百姓重新站在阳光下,这才是更棘手的事。
萧清瑶的脚步有些沉重,但却没有停下,一路走向城中唯二两栋修缮良好,与其他老旧塌方的建筑完全不在一个图层的官署——彭阳府衙。
这里不但是燕二的指挥部,还停放了牺牲战士们的遗体,为了避免尸身腐烂引发战后瘟疫,需要尽快核实身份火化后再带回大昭。
或是安葬在萧清瑶的封地,或是尊重家属的意愿,让他们将骨灰带回家族,只在封地的烈士陵园设衣冠冢以示纪念。
“人命越欠越多。”
萧清瑶半跪在地上,看着安静躺在地上,没了生机的士兵们。
他们大都还很年轻,有的身体各部位勉强拼凑在一起,有的身体已经不完整,肠穿肚烂或是没手没脚。
比起刚才栅栏中那些被折磨到失智的百姓们,这里更像人间炼狱。
“殿下……”王詹也跟着萧清瑶一同跪在这些英雄们的身边,指着他们近处了几具尸身介绍道:“这是李志,前几天刚满十七岁,先锋部队战斥小队队员,因为在家中行二,小名‘二蛋’,很多同队的战友知道了,就一直用他的小名代替大名逗他……那是王小凤,十六岁,因为家中全是男丁,一直盼生个女孩儿,所以几个兄弟的名字里不是带‘凤’就是有‘妹’、‘淑’之类的……还有那个……”
八百七十三人,诺大的庭院几乎快要摆不下了,而王詹却能将所有人的职位、来历倒背如流,哪怕有些面目全非,几乎半边身子被烧成焦炭状的尸身,只一眼,他便能说出他的名字,几岁,家住何处。
不只是职责所在,是用心将这些还没来得及体验人生的战士们记在心中,记在军中专门用来记录牺牲战士的名册——《英雄录》上。
是缅怀也是警醒,告诫军中,告诫萧清瑶自己,战争的残酷。
以及,让她在制定作战计划和下达指令的时候,深思熟虑,更加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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