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府外等了两个月,雷都打不动,现在终于见到我了,倒是不说话了。”
“……原本是想报恩,后来觉得,我可能连活着都艰难,又拿什么去报答您的恩惠呢?”她的声音嘶哑,字里行间中处处透着萧索和自嘲。
“报恩?”萧清瑶想了很多种可能,倒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个。
女子看着萧清瑶,“邹县,那个被您下令枭首的贼首,江城。”没等萧清瑶开口询问,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包括江城的所作所为,她的来历身份和仇怨以及她一路来京城遇到的事。
萧清瑶喂姑娘,哦,不,她说她叫冯玉臻。
喂冯玉臻吃完药等她睡着后,才从房中走出。
外面零星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在阳光下打着旋儿,落在院子里的红梅树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霜。
“贼寇盗匪打家劫舍后的银钱,还会向当地官府缴纳税金?”
“是前朝留下的遗祸,先皇曾下令严惩,甚至还亲自带兵绞杀过贼寇盗匪,将与其勾联的当地官员处以枭首之刑,后来,很多地方官学精了,改为很隐秘的暗线联系,明面上根本无从查起。”
而前朝的很多官员大都出身世族甚至世族的旁系、姻亲,背后盘根错节,最终这些利益会落到谁手中,谁也说不准。
是她在和平有序的年代待久了,对黑暗无序的认识没那么深刻,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外族侵略可以一杀了之,世族、利益集团最多就是冷眼旁观,并不太会落井下石;而内患则不同,贼寇盗匪并不是杀了就杀了那么简单。
汪鸣昌的背后是谁,还真的说不准了。
怎么办呢?如今这局面。
“去查一下,沧州赵郡刘氏和沧州广晟镖局冯玉臻。”
***
第二天,萧清瑶收到一张请帖,太平公主萧文卿邀她两日后去公主府围炉煮雪,当然,还有庚王妃李氏和她正在备嫁的长姐萧清韵。
帖子是庚王妃的贴身嬷嬷拿来的,顺便还按照她目前的身份重新定制的几套衣服和配饰。
以往这种贵族圈的聚会,很少有人会请她,年纪小,常年不在京中是一个原因,更多的还是她只是侧妃所出的孩子,且母族并不显赫。
这次的请帖是单独的两张,一张给王府庚王妃李氏,另一张是给她,尊皇长郡主的。
她倒是不打怵这种推杯换盏的社交聚会,哪怕被邀请的目的,可能是被众人围观看热闹甚至被刁难。
宴会当天,天气倒是切合了‘围炉煮雪’的意境,一大早银装素裹,下了厚厚一层雪,京城门楼覆白,簌簌风雪抖落,马车在京城的主路上缓缓而行,车中并不冷,熏了暖香,宽大的空间放了一个不大的暖炉。
庚王妃坐在主位,萧清瑶与长姐萧清韵一左一右坐在李氏的两侧,三人都没说话。萧清韵依然还是那个性子,整个人散发的气场都带着温柔娴静。
李氏的家教其实挺严格,是按照顶级世族的标准一视同仁的对待王府的每一个孩子,君子六艺与女子八雅,女子及笄后还会亲自手把手教导执掌中馈的个中道理。
一个曾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宫之主,擦肩而过的王妃。
“进了公主府,你跟着长姐玩乐便是,有什么事亦可遣敛秋来寻我。”李氏对萧清瑶的态度一如从前,并未因为她的身份和民间宣扬的女菩萨传言而有丝毫改变。
“是。”萧清瑶低头应承道。
李氏又叮嘱了两人几句,马车外传来公主府门前阍侍的唱和声。
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并没有在寒风中站在门前迎客,而是派了自己得力的大丫鬟裳冬领着八个侍婢等在门口,游刃有余的接待陆续赶到的世家贵妇们。
跟随领路的侍婢沿着走廊刚穿过垂花门,就听到后院的露天暖阁中传来隐隐约约的嬉闹声,听起来人已经不少。
外面的天寒地冻似乎对暖阁中这些贵妇、小姐们并没有什么影响,烹茶、观雪、吟诗作乐。暖阁的窗户还开了小半,窗外花园中开得正艳的腊梅林,时有贵女裘衣貂帽,踏雪寻梅,嬉闹追逐。
好一幅春闺赏花嬉戏图。
“臣妾(臣女萧清韵、萧清瑶)参见公主。”
“阿西怎地来这么晚?今儿恐怕是要罚酒了。”太平公主萧文卿幼时也曾随萧文辉一同在陇东待过一段时间,自小与庚王妃便是闺中密友,见她们行完礼,便招手将庚王妃唤到近前,与她话起了家常。
萧文卿的长相与先帝有六七分相像,浓眉阔目有点女生男相,但她却极喜欢搭配一些娇嫩显脸色的颜色和配饰,整个人除了气质,跟很多人印象中的雍容华贵、大气端庄并不相符,甚至眉宇间透着一股子骄纵和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