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是对他说的,这些话是郭南生对他一个人说的,这些他一辈子都不可能亲眼去看的画面,是郭南生为他拍的。
他没忘,郭南生没忘,那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为什么连见一面都见不到。
记得在桑榆镇拍《夏花》的时候,他和范哲刚到,就有人对他们说:“郭导刚走呢。”后来他从网上看到郭南生和林烁斗戏的片段,知道他们真的只差那么一会儿,郭南生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到。
也许有些事、有些人,注定要不断地错过、错过、再错过,然后永无再见之日。
这些东西,言晖想得清楚也想得明白。
可他还是忍不住一个人失声痛哭。
郭南生在折磨自己,就像他前几年折磨自己一样。
但是他连去找郭南生都做不到。
言晖狠狠地擂自己的大腿一拳。
他是个废物!
*
郭南生和雇佣兵大叔一块回到家乡。
雇佣兵大叔的妻子长得并不特别漂亮,常年重病缠身让她看起来像朵快要凋谢的花。可是当她笑起来时,仿佛连冬天的雪花都变得温柔又温暖。
郭南生在雇佣兵大叔家住了三天。第三天一早,雇佣兵大叔抱着妻子坐上轮椅,推着妻子到屋外去晒太阳。
郭南生看到这一幕,不知怎地经有些鼻酸。
郭南生坐在他们夫妻两人身边,沐浴着暖融融的冬日暖阳。
雇佣兵大叔的妻子问:“你不回家过年吗?”
郭南生知道这个温柔的女人没有驱赶自己的意思。
郭南生低声说:“我回不去了。”
雇佣兵的妻子见郭南生神色黯然,知道自己触及了郭南生的伤心事。她说:“对不起。”
郭南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到周围走走。”
郭南生走远,雇佣兵的妻子说:“这孩子看起来怪孤零的,他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雇佣兵大叔摇摇头说:“他没有提,我也没有问。”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伤心,如果不能分担别人的痛苦,那又何必去挖开别人的伤心事。
那不过是徒增别人的痛苦罢了。言语上的安慰,只能安抚自己的心,对别人其实没有太大用处。
雇佣兵的妻子说:“他很难过。”
雇佣兵大叔想了想,说:“他在微博上写了几句话,我觉得应该和那个有关。”他把“世界旅人”的微博翻出来给妻子看,“好像是他伤过什么人,所以才一个人在最危险的地方来来去去,像在惩罚自己一样。”
雇佣兵的妻子恍然明悟:“这样吗?”
郭南生回来时,雇佣兵大叔夫妻俩都没说什么。
等吃完饭了,雇佣兵大叔带着郭南生喝酒。
郭南生喝醉后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默默地流泪。
第二天醒来时,郭南生觉得头痛欲裂,恨不得扎进雪地里冷一冷。他面色憔悴地走出来,勉强地露出笑脸,和雇佣兵大叔两人打招呼。
雇佣兵的妻子看着心酸,忍不住说:“孩子,你和他好好说过吗?”
郭南生一愣。
他有些恍惚,觉得自己醉后大概说了什么。可是他到底说了什么?他和言晖之间有什么是能和别人说的?他和言晖之间——可以好好说吗?
郭南生身形晃了晃。他说:“我不知道。”
雇佣兵大叔两人对视一眼,问:“什么叫你不知道?”
郭南生说:“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