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担心的应该不只是这些吧。”王国胜抽完了最后一口烟,走了过来。
他总觉得陆浩在防着什么,显然不是洪二泉,张明义,王立行等人,这些人还不够格让陆浩特意花这么多心思去防着。
之前,只承包2条生产线,故意留下6条,而这会儿也只拿了2条生产线,剩下的让洪二泉几人分了,更是宁愿麻烦一点也要将包装给更换了,原先的包装让出来给洪二泉几人,再有跟那些私营贩子之间的联系,让出部分利润,中间多了一个黄明华。
这些事连起来,不只是怕人眼红那么简单。
“我怕被人摘了桃子。”陆浩说道。
“你不是主动留了4条生产线,还让出原来的汽水包装给洪二泉几人吗?如果不愿意,可以不将包装让出去,王厂长,还有我,包括你老丈人,以及其他几个领导都会站在你这边。”刘昌平说道。
他以为陆浩说的摘桃子,是被洪二泉几人逼着放弃了原来的汽水包装这件事。
“他说的应不是这事,洪二泉还没有那个本事来摘桃子,今天如果陆浩愿意,想要承包下剩下的6条生产线,他也完全有这个实力,我也会支持,另外的几个领导那边我也都打过招呼,洪二泉几人反对也没有用,毕竟饮料厂是陆浩救活的,而且他现在经营的很好,跟市供销社那边关系又熟。”王国胜说道。
他说的领导不只是‘一正,二副,三总’,这是管大生产方向的领导,还有管纪律、管人事方面的领导。
王国胜都已经打过了招呼。
他真的有意将8条生产线全部的承包都给陆浩,只是陆浩并没要那么多,只要了4条生产线三年的汽水销售权!
在这之前,王国胜以为陆浩只是怕引起别人的眼红,带来麻烦,所以只承包下部分生产线,可今天主动让出原包装,宁愿损失部分利益,又让他考虑的更深了。
“王厂长说的对,我不是怕洪二泉,他还不够格。”陆浩点了点头,“我是怕被卸磨杀驴,担心饮料厂这边真要做起来了,到时王厂长你又不在饮料厂这边,而是去了别的地方,县官不如现管,我可能会被过河拆桥,到时我辛苦这么久,不是竹篮打场打水一场空吗?”
他防着的不是洪二泉,不是其他要承包生产线汽水销售权的人,也不是王国胜,而是上面,上面指的是宏远饮料厂的管辖单位,市一轻工业局,甚至是市一轻工业局的上面!
饮料厂需要人救火的时候,他来了,这些人自然心存感激,但等火扑灭了,生意做起来了,体量大了,就会引得人眼红了。
小一点的人物眼红还没有关系,只能在那里叫两声,但是再往上去的人眼红了,到时对自己就会形成严重的掣肘。
“怪不得上次你说江南商场这样的国营单位存在很大的掣肘,国营单位只有经营权,没有决策权,重大的事情需要向上申报,对宏远饮料厂,你也有这样的担心,你让黄明华跟那些私营贩子联系,而不是那些私营贩子直接从饮料厂拿汽水,宁愿损失一部分的利润也要这么做,现在看来,你一直都在做防备。”王国胜终于将前后的各个细节给捋清楚了。
陆浩不只是胆子大,点子多,就连心也非常谨慎!
简直就是步步为营!
他才这么年轻啊,居然就如此会算计。
王国胜自诩自己在谋略方面是有点能力的,能当上厂长这个位置不容易,却头一次受到了打击,而给他打击的这个人就是陆浩!
才二十几岁,如此年轻,做的这些事情,落的这些子,直到今天他才捋顺。
“上面会找麻烦?”刘昌平有点不太相信,“这不可能吧,饮料厂垮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饮料厂起来,做大了,赚的钱多了,还能提供税收,能带动就业,找麻烦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他想不通。
“也不是说上面故意找麻烦,只是很多时候,一件事对某个群体会是好事,但对另外的人很可能是麻烦。”陆浩道。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比方说,饮料厂真做大做强了,里面的人事安排我能不能够做主?更换设备,开设分厂,做出决策方面的变动,我能不能够做得了主?”陆浩说着可能存在的风险,“宏远饮料厂是国营单位,而我又是私人,是资本家,会不会派人过来监督我,又会不会将其他国营单位的烂摊子强行放到我这?”
“饮料厂这会儿体量小,不入上面的眼,王厂长又愿意放权,很多事我能自己决定,可体量大,盯在这儿的眼睛会更多,那时,面对这些情况又该如何处之?”
他说的情况很可能会成真,而且说不上对错,并不是单纯的针对自己,而是考虑到全局,比方将其他单位下岗的工人强行塞到饮料厂来,这对下岗的工人是好事,对提高就业也是好事,但唯独对承包人不是好事。
国营单位存在的包袱又会再次上演,再有资金、人事方面的决策权方面的掣肘,就更不谈了。
王国胜看了一眼陆浩,又摸出一根烟,他眉头轻蹙了起来。
这种情况很少见,只有在饮料厂快破产,积压的汽水快要堆满库房的时候才有。
他接触的人比刘昌平要多,看到的事也比刘昌平要多,所以明白陆浩的担心很有道理,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苦恼。
陆浩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而且既然考虑的这么远,说明有信心将饮料厂做大做强,但这样的人却有这么多的顾忌,被逼着不得不做出这么多应对。
无奈。
唏嘘。
国营单位的摊子,是真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