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我君,温柔心肠,如果得知子民被掠,情愿舍弃自己来换,你信不信?”妇人伤感,见晏待时漠然,忙顿首,“这位贤明,你听我说,不久以前,楚王殿下遭难,我丈夫开门帮忙,我儿也有感啼哭。”
“却有一位少女听了儿啼,闯进我家。看我哺乳,未着衣服,就夺走我儿,乱中也向西南去。我合衣之后出门,已经看不见她。”
“那少女纤细,跑不远的。我想,你有快马,去救楚王,也救救我的儿,顺手的事,却能换来我全家的恩情。”
妇人大拜。
“尽力为之。”晏待时无法承诺,只能飞驰。
县女子的哭声在他身后。他有些乱,跑过营地,又听见运送长沙郡缴物的输官大喊:“不见了,被偷走了!”
水滩前草,鳄鱼栖息在其中。
大火不能打搅它的安宁,人却可以。
一人拖着另一人来。鳄鱼受惊而去,留下水渍。那人踩过,摔一跤,觉得没脸,顺势将楚王按在地上。
“你就是楚王殿下吧,”他使力,几乎把人掐死,“我虽没有见过你,却一眼在人群中看出你。你比画像姣好。难怪我兄弟说,即使是周历山川、见识广阔的人,见了你,也会迷信楚地有灵。”
楚王唇色苍白:“你兄弟是?你又是?”
“我兄弟是长沙守修锜。而我是——”
“长沙守!”身下人忽然抓住身上人的颈项,嘴角流血。
修釜吓一跳:秀美的王,竟有疯狂的时候。
多少天前,修釜只身逃亡。
他漫游在田野,杀田父,抢牲畜,趁着月食,从省中匿出,去都城大道伏击,等了数天,没等到后梁的队伍,却等来悍然的外族人。
西北的男子们打了胜仗,大步入省,为盟友息再解去东海、长沙两守做礼物。修釜躲在树丛中,看手足为囚,恨恨地想:“死去吧,为兄会为你报仇。”
他翻墙回家,取到虎符,去领南北军,却看到满地弃戈。
军士们用血书写“匡朝扶楚”,早已不为皇帝工作。
修釜满头是汗,又去三辅地区,要用私权,征募尉兵。
但三辅各自为政。多数人为楚王流泪,诅咒后梁帝,少数人预备入省,与新的当权者打好关系。
京兆王国的守门人看到他,甚至吆喝:“太尉在这里!快传书!”
修釜用树枝叉死守门人,横眉离去,走到某山某阴洞,才跌倒在地。
后梁帝胡来,作弄楚王;燕王借机助力,发泄多年的忌妒;息再与公冶千年导演,让事态扩大,楚国破,造成国朝上下的动乱,颠覆一代的统治。
到头来,只有他修釜被利用,被千夫指,又沦为丧家犬,宿荒山,饮食阴风,看兄弟远去。
修釜抓挠头皮,决定不让人如愿。
“息再,假若你真的聪明,就该安排强人保护楚王,楚王一旦身死,你的筹谋也将毁去大半。”想到这里,他的手劲变大。
楚王在滩上,游丝一样的气息:“长沙守,长沙守。”他流下血与涎水,同时流露的还有恨。这里没有熟人,他的子民和亲友看不见他这副样子。
修釜看在眼里,心虚害怕:“长沙守或许已死,楚王,你想报仇,去下泉找他吧,只是不要怪我,让你死在不知名的青草滩。”
青草滩冒苔,水在流动,鳄鱼在徘徊。
晏待时弃马步行,在修釜扼杀楚王的前一刻赶到。
修釜反应很快,带楚王后退。
楚王在他手中,像躯壳。
晏待时迫近。修釜用一具美丽的躯壳威胁:“不许过来。”晏待时便停住,观察楚王:楚王当下濒死,红的眼,灰紫色的两瓣唇,浅的呼吸,在青草滩里渐渐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