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对许哲来说漫长得尤如几年。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到来。他的右手,在那场车祸中受了重伤,肌腱终身受损,这意味着他将离开手术台,永远都没有机会再拿起手术刀。
当主任向他宣告这个事实时,许哲表情平静,就像在听别人的事情。
他接过报告看都没看一眼,只起身的时候问主任一句:“握不了手术刀,可以握别的吗?”
“基本生活还是可以满足的,吃饭换衣服不成问题,做菜可能不行,也不要拎重物。写字的话刚开始会有困难,时间长了应该还好。”
许哲就“嗯”了两声,向主任道谢后离开了医院。
主任在后面不住地叹气。多好的一颗苗子,就这么突然毁了。不能拿刀的许哲注定不会在医院待得长久,他为痛失一员爱将惋惜不已。
许哲心里却无比平静,连日来的多番寻找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突然觉得有些讽刺,他这一生似乎一直在寻找。
前面二十年在找孙月莹,好容易她回来了,赵惜月又不见了。为什么他在乎的女人,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最终都会离他而去?
一只手算什么,现在的他只觉得心都叫人挖去了。
霍家上下一片愁云惨雾,尤其是两个女人。霍羽心在哥哥出车祸的第一时间就哭得不成样子,后来哥哥的命保住了,手却落下了残疾。霍家再怎么财大气粗,有些病治不好就中治不好。
许烟雨相对更冷静些,但脸上也没有笑容。直到丈夫亲自去悉尼把儿子接回来,确认他一切无误后,才开始重新考虑以后的生活。
这些天来,他们夫妻讨论的最多的,是儿子将来的发展。
失去了当外科医生的资格,儿子会有什么选择。留在内科继续行医,还是换个工作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霍子彥想起许哲小时候画的那些画:“不如重新握笔,我记得他小时候左手用得不错,可以重新开始。”
“做什么,设计师?”
“未尝不可。不做设计师就做管理层,他名下股份不少,可以进董事局,参与企业日常运作和决策。咱们的儿子是个聪明人,无论做什么都必是出类拔萃,你不必为他太过担心。”
虽是被这么安慰,许烟雨又怎么能不担心。那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却在这么多年的共同生活里,早已刻下了自己的烙印。
霍家、孙家甚至莫家,都被许哲牵动着心。
可独独他自己,对一切都毫不在意。
他向医院请了长假,刚开始就待在房间里,每日安静地如同一尊雕塑。后来慢慢的开始出门,做些简单的运动,尝试着重新融入生活。
他每踏出一步,家里人都为他无比欣喜。就好像他小时候克服自闭症带来的影响,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能与人交流的孩子一样。
他的身上还有重重的壳,但他愿意并且努力把这壳卸下。
无论发生什么,他还是要努力生活下去。不仅仅是为了家人,也为了赵惜月。
他始终不相信,她会就这么消失于无形。只要她还活着,他就一定会找到她。
除了许哲,还有两个人也对赵惜月的失踪焦心不已。
首当其冲的便是赵惜月的母亲。女儿无故消失,她如何接受得了,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许哲造成的。如果他不私自将她带出国,也许现在母女两人还好好地生活着。
她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好好一个女儿交到你手上,你最后给我带回来什么?”
她恨他骂他甚至打他,可到最后除了哭泣也剩不下什么。许哲承担了她所有的生活费和医疗费用,包括雇人照顾她的开销。
他最担心的是赵母的病情,担心她受不了刺激旧病复发。好在老天爷还算没有赶尽杀绝,在等待赵惜月出现的这几年里,她的身体一直不错。定期去做的检查报告显示,白血病没有复发的迹象。
许哲总在想,无论如何总要替赵惜月照顾好她的母亲。这或许是他能为她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除此之外就是齐娜。
在赵惜月刚失踪的那几天,她曾来找过许哲。那时候的许哲重伤未愈,对着齐娜连珠炮的责问无法一一回答。
但他清楚记得齐娜离开时撂的话:“许哲,一天不找到她,你一天别想过好日子。”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齐娜。就像赵惜月一样,她突然也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从此消失不见。
许哲没想到,和赵惜月的分别,一晃就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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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半球的冬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八月的某天早上,大概十点左右,赵惜月起床烤了两片面包,涂上厚厚的巧克力酱,正要放进嘴里吃,突然想起没称体重,于是放下面包跑进房里站到了秤上。
秤完后发现保持得不错,出来心满意足将两片面包消灭掉,又倒了一大杯奶,一口气全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