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想试试,我觉得亏心。”
“对谁?”
“每一个,包括你。”
他闷闷不乐地贴在她脸颊,生怕被她瞧见自己的心慌意乱。
常天恩那么漂亮的小伙儿,哭着喊着要娶她做媳妇,她愣是不干。
还有挺威风的蔡武陵,还有见到她眼睛发亮的杨守疆……她一个都看不上,由着自己吃软饭,还舍下温暖的被窝,绑在他身上吹冷风。
胡琴琴贴在他胸膛,大概体会到了这亏心的程度,笑声顿起,叮铃铃的金铃子一般回响在夜空。
“我亏心得很,你不要笑。”
胡琴琴回头,一口亲在他胡子上,被扎得有些气不过,反手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在唇上亲了一口,这才放过他,在他胸口擦了擦嘴,摸了摸滚烫的脸,一直飘飘忽忽的心思蒲公英一般落入泥土。
人生这样短,这么难,找到一个舒适的怀抱,不要再错过。
“我亏心,还很不甘心。”他被这个吻安抚,终于吐露心声。
胡琴琴正色道:“我今晚跟你出来,就是因为我也不甘心,我得想清楚怎么办。”
“每一座城都有它的命运,有的被废置,比如两座路营城,有的人气日积月累,就变成念念不忘的故城,比如我们脚下这座城。”
“父亲跟我说过,鬼子对华北虎视眈眈,越过长城进到平津是迟早的事情。我不会留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但是它只要存在一天,我就会觉得我还有家,还能回家。”
她的声音温柔,随着马蹄声穿过大街小巷。
也许是风太冷,章文龙心中一片白雪皑皑的荒芜。
他开始琢磨一个新的难题:家是什么东西?
马厩不算家,他没有去过的天津和唐山,即便有那个并不认识的亲爹和小媳妇,也不算家。
隋家大院?那是她的家,不是他的,他就算老着脸皮硬吃了这软饭,那也不能霸占这个小院把它当成家,何况现在就要放弃它了。
那什么是家?哪里才是家?
他紧紧抱着她,吐出心里的话,“什么是家?”
这个问题同样难倒了她。
她可以当长城下的云霞镇是家,当从小长大的隋家大院是家,那北平那个小院也应该是家,天津的货栈,她很喜欢随同父亲住在那里,玩游戏捉迷藏顺便打个架,也应该是她的家。
相比较而言,她比他不知道要幸福多少倍。
“我不知道什么是家,有父母亲人的地方,应该就是家。以后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那,我们的家在哪里?”他的问题又来了。
胡琴琴笑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把他们找回来,我们一起去北平买个小院子,一家人热热闹闹在一起,那就是家。”
“好。”风还是这样冷,他双臂紧了紧,心里悄然热起来。
“还有,大家伙不是为你做事,你不要把这个团长当得太认真。”
章文龙呆住了,“可是……”
“你觉得他们都听你的对不对?”
章文龙迅速点头,到底还知道羞愧,脸上微微发热。
“你可千万别把自己想得太好。我们是为了……”胡琴琴突然苦笑,“走吧,天冷了,回家。”
城里半夜跑马的人没几个,跑的几匹马也个性十足,很容易分辨。
陈袁愿和吴桂子两人正蹲在营房喝酒,遥遥听到王大雀的马蹄声,带着一股莫名的兴奋蹿出来等在北门,一看到马背上连体婴一般的两个,两人面面相觑,觉得此时不该出这个头,简直就是破坏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