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也就是后世七点钟,韩望已经带着孩子们在复习昨日学习的千字文,百家姓,直到孩子们每一个人都能记住,虽然有几个孩子背诵的的时候依然磕磕巴巴,但好歹记住了。
但是默写的差距就拉的比较大,有的孩子年纪小,识字不多,简单的还好,遇到笔画复杂的字可就变成一大团墨汁,韩望和冯举分别耐心的辅导书写不佳的同学。这一通忙活下来,总算有点收效。
于是韩望又抄写八句千字文,八句百家姓,给学习好的孩子,而第一天课程没学好同学由韩望带着反复抄写,背诵,强化记忆。然后韩望一口气出了十道数学题,五个加法,五个减法,让同学自己用手指计算,看着孩子们一个个搬弄着指头还真是其乐无穷。
数学以冯杰最为出色,几道题目刚挂出来,他几乎同时就写出了答案,而且一题不差,得意洋洋的交了上来。又过了一刻钟左右,其他孩子陆续交上来,韩望看完考卷,心中决定拿冯杰做样子给大家上一课。
韩望原本也不想到刁难弟子,题目简单,应该大部分都能做出来,但是冯杰这种神速还是让他大为惊讶,“冯杰,如何这般快的写好,你都是一一计算过了么?”
冯杰大声说“回禀先生,弟子不曾计算。”
“那你是如何得出结果?而且这个结果完全都是正确的!”
“弟子一见得这些题目,心中便有了答案,所以就写了出来。”。
韩望拿起戒尺,冯杰脸色一变已然将左手摊开,韩望轻轻拍了一下手心问道“冯杰,你可知错?”“弟子知错!”
“你哪里有错?”“这。。。”冯杰小小的心里也有一种傲气,天赋对数学的敏感使他有一种优越感,方才的意得志满虽然极力掩饰也是欲盖弥彰;现在先生不但不奖励反而要惩罚,实在难以理解。
“啪!”韩望接着拍第二下,“这第二下打的是你太相信自己的心算能力,虽然这些题目你都做得很正确,但是你忘记了验算,做完题目,至少也要再核对一遍,尤其是算术,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这一记惩罚你可认下?”
冯杰含着泪水,哽咽着点头认罚。“啪”韩望又拍一记,冯杰的小脸涨得通红,忍住委屈没哭出声来。
“这一记打得是你盲目骄傲,轻视同学,你以为你比别人强么?“指着其他同学厉声问”除你之外,十三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你如何能因为一点小小成绩就得意忘形?“
冯杰再也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先生责罚的是,弟子知错,以后不敢了!”
韩望神色严肃,“念是初犯,且回家反省半日,午后再来课堂罢”冯杰抽泣着在孩子们惊讶的眼神中回去了。
冯文正在会客,忽听得孙子哭着回来,眉头皱起来,冲客人拱手致歉,向外问道“可是冯杰哭闹?”
下人赶忙回“回老爷,正是杰少爷从蒙学哭着回来了”“叫他来,我有话问他”不多时冯杰来了,还好不哭了。眼睛红肿,鼻子时不时还抽一两下。
冯文问“小杰,今日在蒙学何故中途返回?”冯杰也不敢隐瞒,当下将原由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到委屈处又伤心的泪花滚滚。
冯文爱惜孙子,奇怪道“这韩先生也是古怪,算得快,且无错,不奖反罚,日后孩子学问如何精进?”
不想那位锦衣客人却抚掌大笑,“恭喜冯公贺喜冯公,您有一个好孙子,他也遇见了千金难求的名师!”
冯文闻言更是诧异“钱老爷,你这话是何道理?”
这钱老爷本名德寅,年不过四十,却是真定县有名的铁器经营大户,城内半数铁匠铺都挂着他钱家的招牌,因此家财万贯。钱老爷素来交友广阔,与冯文昔年算是熟识。
见冯文发问,便一一说来“令孙聪慧机敏过人不假,若是一般先生自然百般爱惜,可这韩先生反其道而行,责令其反省,意在戒骄戒躁,若非有意栽培,何必煞费苦心?这一番训诫,在下听来奉为至理名言也不为过,若是令孙经得住韩先生琢磨,说不得将来封侯拜相亦未可知!“说完又深鞠一躬“庄上既有如此高人,钱某有心结识,烦劳冯公务必引见一二”
冯文仔细一想,果然如此,心中不禁大喜,韩望这是严师出高徒啊,冯家就数小杰最为出色,但是小时聪明,大未必佳,果真如德寅所说,小杰若能熬得住韩望打磨,日后必成大器。于是赶忙掺起钱德寅,“德寅,你说的不错,老夫险些错失一位良师,你且稍坐,容我换身衣裳再去拜会韩先生。”
一会冯文换了身青灰色长袍,后面还有个仆人拎着礼盒,如此三人一起去往祠堂。一路上冯文将韩望的情况说了一遍,惹得钱老爷啧啧称奇,“冯公,这韩望居然如此不凡,不知他今后是如何打算?”
冯文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德寅诸无不可,,唯听不得好物什,一旦见着必定想法设法巧取豪夺了去,老夫怎就识得你这么个朋友?遇人不淑啊!“
钱德寅哈哈大笑,“冯公,爱美之心在下确实有之,然巧取豪夺之事钱某可从未做下半分;不过冯公大可放心,韩先生真个如你所说,岂是我一布衣百姓轻易说动?此次仅是求得一面之缘,不敢做他想。“说完居然从袖子里扯出一折纸扇,以示风流状。
两人进得祠堂,苦爷忙去通禀韩望,韩望闻听冯文前来,亦是出得课堂相迎。见着冯文拱手致意“韩望有失远迎,冯公恕罪“
冯文笑着说“韩先生哪里话来,冒然来访,却是老夫失礼在先,先生莫怪才是。”钱德寅乘机上前“鄙人钱德寅,早听韩先生大名,今日得见方知果然风流人物,端是教人亲近!”
冯文自是不好抹他的面子,给韩望介绍“钱公乃真定名望,亦与老夫多年相交,此番得知先生事迹,心向往之,特来拜会,还望见谅!”说完也颇不好意思,毕竟没得到韩望同意就带着陌生人进来,在这个时代还是很忌讳的。
韩望知道冯文多半是为了冯杰的事,但是这个钱德寅素不相识,又为什么来拜会自己?看其身形不甚高大,但腰身有力,且衣着锦绣,物饰华美,非富即贵啊!从真定赶过来,难道是赵良嗣那边这么快就有反应?不会的,时间来不及,不多想了,且看他如何意思再说。一念至此,连连摆手“见过钱公,本是流落孤民,幸得冯公收留,当不起风流二字,钱公大门大户,莫要拿韩某开玩笑。”
正说话间,祠堂外有人问到“周俊小哥可是在蒙学里?”苦爷在门口拦住说“呆子,娃娃们正在课堂念书,且放轻声,搅扰了课堂,韩先生指定拿大板子抽你,先歇着,我去通传。”苦爷进来告诉韩望,有人送来两大箱物件说是给周俊的。
韩望点点头,然后苦爷出门领着一个苦力挑着两个大木匣子进来。钱德寅很好奇,问道“韩先生这是何物?”韩望也不多做解说,”跟我来“,说完领着大家进入教室,叫来周俊处理这些事情。苦力认得周俊,周俊让他打开木匣,每个木匣里放置了一大六小七只食盒,两匣一共十四只,苦力把每一只都打开交于周俊验看,周俊亦是一丝不苟反复查看。直至确认无误,他才报给韩望。
韩望点头认可,说“周俊,做得好!为师会客之后再来评说,你等在课堂暂时自习复习“周俊谢过苦力,留下食盒。
韩望把冯钱二人让到自己房间落座,钱德寅见食盒样式新奇,便问道“这个食盒甚是精巧,定是先生定制吧“
韩望笑着说“韩某只是将大致想法说出,设计、绘图,打造均是周俊负责”
钱德寅却不相信“莫不是方才那位娃娃?如此年少便可作的这般事?”
韩望点头,“自古英雄出少年,孩子们的想法和角度虽称不上完美,但贵在敢想敢做,他们缺少的只是经验和机会;而韩某恰恰可以给他们这个机会,假以时日,他们就能创造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