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梦在地上跪了半个时辰,便跪不住了,趴在卵石凸起的地面上,细嫩的小手撑不住身体,不住发抖。锦绣弄不服这小丫头崽子,心头火比谢吟月更甚,悄悄拔下头上细金簪握在手中,两手插在韩非梦勒下,好像要扶她起来的样子,却把金簪尖利的一头在非梦夹肢窝下一顿猛扎,非梦便凄厉地惨叫起来。
叫得那样惨绝人寰,还是不肯叫母亲。
那个不屈不挠的劲头,和郭清哑如出一辙!
谢吟月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非梦望着她,目光像小兽一样惊惶恐惧,好像看恶魔,而她也被这目光刺激得变成了恶魔。
她转身进屋去了,没留下一句话。
锦绣便不许周达家的抱韩非梦起来。
周达家的反复恳求她饶过二姑娘这一遭。
锦绣道:“周嫂子,你是个明白人。这家到底谁是主子,你看不出来?大爷再心疼二姑娘,也比不了大姑娘和非雾哥儿是嫡出。她这点年纪就这样孤拐无礼,对大奶奶不敬,是你没教好。不趁早给她逼过来,将来吃亏的是她自己。你要是为她好,就不该由着她。大奶奶还懒得费心教她呢。瞧大姑娘和非雾哥儿,那多懂礼。”
周达家的唯唯诺诺不敢对,惭愧地陪跪在一旁。
锦绣严厉“教导”韩非雾,非梦直把嗓子都哭哑了,也没屈服。
于是,小小的人儿就一直跪着——不,是趴在卵石地上。
吃饭的时候,周达家的求道:“二姑娘还小,不能饿……”
锦绣想了一下,居然没拒绝,叫人送了饭菜来。
可是,她却不许周达家的喂,就连碗带菜放在韩非雾面前,也不给勺子,也不给筷子,她倒要瞧瞧,这么点大的人,可能熬得过肚子饿。若是熬不过,会不会像狗儿一样趴在地上用嘴添着吃,或者用手抓着吃。若连饿也熬住了,她就佩服这丫头片子!
她就要踩踏韩非梦的傲气。
哼,一个野种而已,装什么大家闺秀!
周达家的吃惊万分,含泪捂嘴。
锦绣说的那些话,她记住了其中一条:韩非梦再得韩希夷宠爱,也是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拿什么跟韩非花和韩非雾比?若是她把今天的事告诉了韩希夷,韩希夷肯定会和谢吟月翻脸。可是得罪了谢吟月,对韩非梦未必有好处,只怕连那哥哥姐姐也要嫌弃这个庶妹了。
她想,熬吧,等熬大了就好了。
韩非梦看着面前香香的饭菜,没有动。
锦绣看她不怀好意的目光,让她感觉强烈的危险,宁愿忍着肚子饿,也不去碰那饭菜。她眼前浮现爹爹低沉温柔的声音,耐心地教她:非梦是大姑娘了,要干干净净的,吃饭要文雅,不能用手抓,别漏到衣服上了……还有“娘”夸她是好漂亮、好干净的孩子……
她不吃,就不吃!
她的傲气换来锦绣的恼羞成怒,又用金簪扎上了。
韩非花习武回来,听见妹妹凄厉的哭叫声,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愣了片刻,她疯了一样冲上前,对锦绣拳打脚踢。然后,她又命人狠打锦绣五十板子,扔进柴房关三天不准吃饭。
总算看在谢吟月面上,没有发卖。
谢吟月没有阻止非花。她知道,女儿是把对她的怨气撒在了锦绣身上。她的心理有些复杂:哪怕她有千万条理由对付郭清哑,却希望韩非花活得清清白白、理直气壮。她不愿深想,这矛盾心理的背后,实际上是对自我的否定!
那件事,击碎了谢吟月在韩非花心中的慈母形象。
所以韩非梦失踪,非花虽不愿,却第一个怀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