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克邪天不亮时笑话郝婆子是个穷命脑袋,天一亮,自己脑袋没了。
庭州刺史来济酒足饭饱,提了贾克邪的首级回庭州示众,临行时盛情邀请高审行和几位少王、郭待聘等人到庭州去。
高审行背对着几个少年一个劲儿地冲来济眨眼睛,让他住嘴。
庭州他是不打算去的,到了庭州再往回拉他们可就晚了。高审行只想领着孩子们到西州转悠一圈,然后借此机会随着他们去盈隆宫看看。
晚上时,高岷回了西州都督府,高审行和少年们回到郝婆子的院子,正房一楼的两个房间早已经打扫干净了,高审行往当年他和崔颖的房中一迈步,真是百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塞得胸口生疼。
床边有一盒胭脂,打开后才发现里面的胭脂早已退色、发干了。
他躺在床上,举着那盒干胭脂发呆,郭待聘站在了房门口他也未察觉,直到郭待聘说,“伯父,隔壁五个人睡不下,”高审行才恍然回神。
刺史起身对他道,“那好,你便睡在你娘这里……我,我去厨房也成。”
待聘挤出一丝笑模样道,“何苦来?不是正好说说话?”
高审行警告道,“说什么都行,但大人的事你可不要朝老夫乱打听!真想知道的话,便等回了盈隆宫,你去问你娘。”
两个人脱衣并排躺下,很奇怪的感觉。郭待聘道,“讲讲我大哥吧。”
高审行有感而发,“年轻有为,本来是个前途无量的人啊。可惜在苏伐复叛时死在了龟兹城,否则登坛拜将,只日可待。”
“你是这样看他的?”
“那当然!金徽皇帝那么早便看得上的人怎么会差!连你二哥同高畅回长安高府时也曾说过,假如待诏在世,到兵部任职也是水到渠成。”
“我二哥呢?伯父你对他是怎么看的?”
待聘的二哥郭待封任职于鄯州,郭待聘自打记事起就没见过他,但从高审行方才的话里,他知道二哥待封同长安高府一直有走动。
“也算凑合!以这样年纪任着一座中州长史的也不多见,但我猜他对眼下的职位不甚满意。”
郭待聘问,“这是为何?”
“可能他认为父兄都是三品大员,位至封疆,二人殉国之后,他身为郭家顶门立户的人,官职应该升得更高一点。”
待聘暗道,这倒很有可能,大哥死后,金徽皇帝在位的光景也不算短,他若真打算升二哥的职位,估计二哥早就升职了。
只是高审行的这个解释依然不能释清郭待聘的疑惑——既然父亲和大哥已然不在了,难道二哥待封不知他仅有的老兄弟在盈隆宫?
而延州刺史则道,“金徽皇帝当年不再升待封之职,依老夫看恰恰是他体恤郭家一门忠烈啊。当年侯君集率军决胜大非川、平定了吐谷浑之后,鄯州方面的压力实在是小得太多了!但它作为边州重镇的地位却一直未变,在这样的地方任长史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当年英国公被皇帝踢到叠州倒是任了个都督!但叠州算什么地方?一个羁縻州罢了。不过以老夫看,你二哥未必领皇帝这个情,高畅暗示过老夫,待封原想到西州任个都督!”
郭待聘别看刚刚九岁,他听得懂高审行的这番话。
而且高审行没有说出口的原因极有可能还有一个——金徽皇帝认为待封不足以胜任西州都督一职。
在一座形势动荡的边州,刺史更不好干,甚至有性命之忧。郭待聘刚到西州,便听说了庭州刺史王达的事。
高审行说,“孩儿啊,老夫没想到啊,贾克邪撞到你手里,三下两下便被你审实了通敌。那么黔州‘秦王箭’一案老夫也信了!依老夫看,将来能够光耀你们郭府门楣的非你不可了,必不会辱没了你父亲的威名。”
郭待聘这才有了些喜滋滋的感觉,觉得同自己共卧的这个人,可能与自己的父亲有那么点点相似之处。
比如白天时高审行果断决定斩掉贾克邪,父亲生前是不是也这样呢?不然如何能坐镇安西?他躺在黑暗中问道,“伯父,你再说说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审行重重地哼了一声,“他有什么好说的,简直一肚子坏水。”